徐怀砚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兰钦在厨房搞得乒乒乓乓响得很大声,徐怀砚坐起来清醒了一会儿,随便套了件背心下楼到厨房一看,里面就像刚打过仗一样,料理台上乱七八糟弄了一堆。
听见动静,兰钦悻悻回头看他,一脸无辜:“砚哥,你醒啦?”
徐怀砚愣愣地看着厨房一片狼藉,他记得他厨房明明什么都没有,从他搬进来那天开始就没做过一次饭,所以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抱歉啊砚哥。”兰钦无措地搓搓手:“我就是想煮个面吃来着......”
徐怀砚撸了一把头发,笑笑:“没事,别弄了,回头叫阿姨收拾就行,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澡带你出去吃。”
转身上楼时正好卧室电话响了,徐怀砚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刚放下,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徐怀砚翻了个白眼,按下接听:“有屁快放!”
徐怀安公事公办的语气从听筒里传出来:“怀砚,下个周末是爸的生日宴,你记得回来一趟。”
“他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办生日宴?”徐怀砚呵呵两声:“你叫我去经过他的同意了?就不怕我去闹一场,把他的生日宴搞砸?”
“怀砚,我知道你分得清事情轻重,这次生日宴不是家宴,在正式场合,来的人里面也会有很多企业家和潜在的商业伙伴,你毕竟是爸的儿子,你多露露面见见他们,对你有好处。”
“我有什么好处?那个老东西的公司我不稀罕,也没兴趣。”
“怀砚,不要任性。”
徐怀砚嗤了一声,干干脆脆挂掉电话。
对方目的达到,没有再打过来的意思,徐怀砚扔下手机,捞起床上的衣服进了浴室。
从这个星期开始,他们班多了节选修课,电影鉴赏,原来的老师请了产假,就外聘了一个过来代上。
徐怀砚跟兰乐打打闹闹进了教室时,一眼看见台上那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笑容斯文得体的代课老师。
“靠,居然是他?”
兰乐:“怎么,你老朋友啊?”
“不是我的。”徐怀砚摇头:“是徐怀安的朋友。”
“徐怀安的朋友跑来当大学代课老师,还是选修?”兰乐惊讶道:“认真的?你哥不是商界精英吗,我还以为他的朋友都是跟他一样,像个没有感情,只会工作的机器。”
“谁知道,他教什么朋友关我屁事。”徐怀砚转身往里走,两步之后又想起什么,回头凶巴巴地瞪他:“我说过多少遍了,徐怀安不是我哥,你再乱说,头给你打飞!”
代课老师叫李简繁,相貌堂堂,温文尔雅,说话温柔,又学识渊博,往讲台上一站,就把底下一群跳脱的毛头小子衬得又闹又不成熟,大半女生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我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你们原来的老师回家生小宝宝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来上你们的电影鉴赏课,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问我。”
李简繁比他们大了快一轮,沉着稳重的说出“小宝宝”三个字时莫名给人一种奇怪的萌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距离感淡的更彻底,众人面面相觑一番,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老师,是不是上课就是看电影?”
李简繁点点头:“差不多。”
“老师,那我们可以点我们喜欢看的电影吗?!”
“当然可以,大家课后可以把想要看的电影整理出来一份清单发给我,我会挑选一些合适的,做成课案,在课上给大家放。”
有女生大着胆子高声道:“老师,结婚没有,有没有女朋友啊?!”
李简繁低头一笑,推了推金边眼镜:“没有,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
显然大家对这个老师很有兴趣,层出不穷各种问题都掏出来问,也难得李简繁脾气好,居然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一一耐心回答他们。
兰乐凑在徐怀砚耳朵边:“我看这李老师挺有意思的,你觉不觉得?”
徐怀砚躲在抽屉里玩儿游戏,对新老师没兴趣,更没有什么问题,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哎,来者不拒啊,我要不要也问一个?”
“问什么?”
“一个小问题!”
兰乐狡黠地笑了笑,忽然高高举起手:“老师!我也想问个问题!”
李简繁看见兰乐,眉眼间闪过笑意,双手撑在讲桌上:“这位同学,我的课上不用举手,有问题直接说就好。”
“哦好的,那我问了!”兰乐咧着嘴:“那我想看小泽老师的电影,也可以吗?”
问题一出,七嘴八舌的声音全消失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气氛因为兰乐这个明显搅和的问题一下子打散,想笑又心惊肉跳的,目光在李简繁和兰乐中间来回打量,生怕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老师会突然爆发。
他们害怕,两个闹事的可不怕,尤其是徐怀砚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劲了还要火上浇油:“你怎么这么没素质,问这种问题?”声音带着狡笑:“李老师怎么可能认识你的小泽姐姐?”
“噗——”
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情况不对又立刻捂住嘴企图掩饰自己出声了事实。
李简繁定定看着兰乐,气氛沉默得有点可怕。
兰乐舔了舔嘴唇,嬉皮笑脸一点儿不知道分寸的样子:“哎呀,我就是嘴边问问,老师你您自己说的啊,随便问什么都可以,还不用举手,我才随便问的,你这就生气了是不是算说话不说话。”
李简繁看着兰乐的脸,低头抿了一下嘴唇,眉目一展,也笑起来,将整个教室紧张的氛围统统驱散。
“当然不会,虽然我跟你们之间满打满算还是有两三个代沟,也倒不至于连小泽小姐都不认识。你要是实在想鉴赏小泽小姐的电影,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哗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等大家惊诧多久,李简繁很快补充完没有说完的下半句。
“不过,我在这里得先跟大家说清楚。我们这个课,可是需要写观后感和影评分析的,每看一部电影,都需要你们上交一篇800字的评论分析。当然,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高材生,肯定不屑于写写小学生抒情作文,所以我们得内容必须紧扣电影内容,最好可以挖掘出一下更深层次的感情表述,这位同学,如果你确定可以谢疏这样优秀的影评,无论你想看什么样的电影,我都可以答应。”
......观后感?
兰乐想像了一下小泽小姐的电影内容,为自己的莽撞沉默了。
算他看走眼,这个老师也没那么有意思。
然而最受打击的还不是他,而是一不小心凑了个热闹的徐怀砚。
“靠,这个课居然要写影评?还八百字??还深层意义???什么几把鬼啊!”回到宿舍徐怀砚就忍不住把憋了一路的火气都撒在谢疏身上:“你不是说没问题?那么多选修你非要选这个,你居然又被你摆了一道,你怎么赔偿我!”
徐怀砚越想越气,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谢疏看他跟个小朋友一样拿筷子撒气,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会,才出声解释:“是我失策,我以为这个课只是单纯的看电影。”
“你不是说你跟上一届的都调查过了吗?”
“不是换老师了么?之前休产假的那个应该不会写。”
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徐怀砚还是好烦,玩游戏都没心情:“好烦啊,什么破课,我最讨厌写什么读后感了,不看行不行,操!”
难得看见他这么崩溃炸毛的样子,谢疏看他垂着个脑袋恹恹坐在那儿烦躁地拿着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就很想过去摸摸他的脑袋,给他顺顺毛,或者把他抱进怀里小声哄他,告诉他他的所有影评,观后感,甚至是课题,他都可以帮他写,然后看他在他怀里拱着脑袋撒娇,用清澈好听,带着重重少年气的声音跟他说哥哥真好。
真好。
应该快了吧,他现在都是他的小粉丝了。
“要不要玩游戏?”他换了一种方式哄他。
徐怀砚瘪着嘴:“很烦。”
“带你上段?”
“没心情。”
“这学期,你的观后感我可以帮你写。”谢疏放出大招,还不忘补充道:“如果不是小泽小姐的电影的话。”
徐怀砚的眼睛噌地亮了。
惊喜中又带着一点点怀疑:“你这么好?有什么条件没?”
谢疏挑眉:“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帮你需要提条件,偶像帮助小粉丝不是理所当然?”
徐怀砚说:“希望我的实话不会让你生气,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毒,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帮人总是帮倒忙,我没办法全身心信任你你懂吗?”
“没办法全身心信任”这句话还真是伤到了谢疏在他面前总是不听话的小心灵。
怎么还没哄到手,信誉值就负分了?谢老狗开始认真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除了一点点问题,然后问他:“你指的是你知法犯法不住校被宿管发现那件事,还是想把我关进舞蹈室却阴差阳错把自己也套进去那件事?”
“......”徐怀砚丧着一张脸:“你这样说会显得我很无理取闹你不觉得吗?”
“抱歉。”谢疏从善如流表达了自己歉意,然后讲话题不着痕迹拉回最开始:“我帮你写影评,你陪我玩游戏,这个条件如何?”
这还差不多。
礼尚往来,徐怀砚就觉得这事靠谱了,脸上阴云散去,玩闹的心思又开始了:“那哥哥现在要不要开一把?”
谢疏将水杯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开电脑。”
“好的呢!”
——
临近周末,徐怀砚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件烦心事,他这周还要回去参加那个狗老头子的生日宴,啧,又开始烦了。
兰乐跟他是发小,兰家长辈跟他爸也算是世交,自然也收到了宴会请柬。兰乐跟徐怀砚一样,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又非去不可,幸好还有个徐怀砚在。
“我该送你爸个什么?钢笔?或者一副字画行不行?”
“你送他干嘛,不是你爸送就好?一家人送两家礼你闲得慌啊。”
“我爸说我成年了,这种场合也该出点力什么的,反正就挑个礼物嘛,也不费什么劲儿,随便咯。哎,你送什么,说给我参考参考。”
“你觉得我要是送了他会收?”徐怀砚哼了声:“而且我也不可能会送,想收我的礼物,下辈子投胎做我儿子再说。”
“也是,你不送还好,一送指不定送出去个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大礼。”
作为目睹他跟他爸的关系一路发展到尽头这个地步的知情者,兰乐想想他以往干得那些幼稚事,不由得感叹道:“你说你图什么呢,故意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就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有个不学无术,成天只会吃喝耍赌的废物儿子,他是成商界那些人背地里的笑柄了,可是你又好多少?你看学校里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你多说话,典型的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啊。”
“我这点儿破人气能跟他比,反正只要能气到他,我就是损一千五也完全OJBK。我正好回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得癌症,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觉得我希望渺茫。”徐怀砚说:“而且,你别夸大其词,别忘了,我的室友不但愿意跟我说话,还愿意带我玩游戏,给我补高数。”
话题被引到谢疏身上,兰乐也聊得下去:“说到这个,我还是有问题。”
“你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破问题?”
“我的问题不破哦。”兰乐道:“这个我奇怪很久了,你说谢疏那么高岭之花的一个人,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客套又疏离,说话不超过三句就能把话聊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的这么热心肠什么都迁就你惯着你,又是给你上药又是帮你补课的,现在还愿意给你带你游戏上段给你写观后感,哦对了,他还送过你礼物,说真的,有时候我都怀疑他在追你。”
徐怀砚注意力歪了一点点:“高岭之花是个形容词?这难道不是个名词?”
“这是重点吗????”
“好吧。”徐怀砚嘿嘿笑起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知识观没有问题。你的用词太奇怪,哪里就迁就惯着了,你怎么不想想自从跟他认识,我被坑了多少次?他补偿我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热心肠勉强算吧,毕竟我们俩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对的室友,关系搞太僵没必要啊,而且他对我时也是愣着一张脸,要是我没记错,唯一一次笑的时候还是在嘲笑我。如果他这也叫追,我会觉得你在讲什么恐怖故事。”
“真是这样?”兰乐听他这么一说,狐疑地摸着下巴看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太多。
“我骗你干嘛?”
徐怀砚想起来之前在舞蹈室他骗谢疏自己怕黑那回,还有上回玩儿游戏逗他玩儿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冷战:“而且他这个人还开不起玩笑,生气的时候跟要吃人一样,贼拉可怕。”
兰乐默了一瞬:“这样啊,唔......当我没说,你还是帮我想想送你爸个什么好吧。”
“建议你送一副棺材,让他立刻马上躺进去,大家都清静。”
“我是有什么疾病还是活腻了吗?”
......
离寿宴还有两天时间了,兰乐一直很头疼地愁着礼物的事,却没想自己一句中的,徐怀砚真的给他爹送上了一份大礼,且不说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大是真的很大了。
周五晚上,徐怀砚留在宿舍悼念又一个即将逝去的周末,厕所哗啦啦的水声,是谢疏在里面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他现在居然觉得住校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偶尔跑出去玩儿得晚了回自己那房子,空荡荡冷冰冰的,竟然还会觉得睡不惯。
十几分钟后,谢疏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了。
徐怀砚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直播,听见他的脚步声,歪着脑袋正想问他要不要吃宵夜,他突然很想吃烧烤,结果就望进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冻得他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