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厌像是没听见,支起的手挡住了脸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指关节轻敲额头,似思索头疼的事儿般。
杨扶修刚才就发觉她会做这种老气横秋的动作,不由有些好笑,一把拉下她的手:“你要把自己敲傻吗?”
这下,苏厌厌终于抬头看他,可这回,又轮到杨扶修失声了。
这苏小弟怎么像换了个人,小脸像涂了上好的胭脂,蜜桃般粉嫩,大眼闪着一层潋滟水光,视线却是失焦的,似刚从梦中醒来,呆呆懵懵,甚是可人。
净辉用筷子敲了敲杨扶修那只手,正色道:“别吓着苏小弟。”
杨扶修忙缩手,轻咳:“这么晚了,真不用让人送送他?”
苏厌厌:“谢谢杨大人好意,我尚有要事请教方丈。”
这时,一直安静的一尘放下了碗筷,谦卑合十,以示感谢招待,苏厌厌赶紧起身回以一拜,眼睛瞥到他的碗,干净地像根本没有使用。
紧接着,仿佛算好了般,门外响起敲门声。
净辉和杨扶修的脸色同时一正,一尘则一如既往如入无人之境,走到水盆面前,慢条斯理地净手。
净辉扬声:“进来。”
嘎地门一开,走进一位身形魁梧的戎装男子,他披着黑色裘袍,帽上肩上有雪水,明显长时间身处野外,一身寒气一下子就把本就不暖的屋内温度降低许多。
一尘拭干手,系好披风,走向门外,戎装男子向他恭敬低头,跟随在后走出了门,杨扶修紧随其后。净辉向苏厌厌说了句在此等他,也起身出去了。
苏厌厌很明白自己是毫不相干的人,也明白往后不会再会面,道别什么的也省了。好在,托他们的福,在赶路之前吃了顿丰盛的。
收拾好桌子,净辉就回来了:“久等了。”
“没事。”苏厌厌随口问:“方丈的朋友都走了吗?”
净辉顿了顿,道:“他们在附近等老衲,老衲要和他们出趟远门。”
第一次见方丈离开天塔寺,难免意外:“要走很久吗?”
“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吧。”净辉脸上浮出凝重:“这段时间会有另一个法师来此掌管。老衲不在的时候,小苏最好少些上来吧。”他的声音颇为感慨:“这里,已不再安全了。”
苏厌厌募地想起今晨听到的街坊传言:“要打仗了是吗?”
净辉点头:“没错,不过暂时还不会殃及到这里,只是会有些不太平。”
“方丈放心,我会照顾自己,而且我这次来,也是来向您告辞的。”
净辉看住她:“告辞?”
“我爹在外地寻了份差事,来信让我前去,明日我就动身。”
净辉对这个消息似乎很惊喜,宽心地笑了:“这便好,这便好,这样老衲对你和匪存的事也宽心些了。”
匪存?苏厌厌心咯噔一下,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不知是什么事?”
净辉忽然双手合十,向苏厌厌颔首一拜:“匪存让老衲传句话,他要向你道歉,以后,你们不能再通信了。”
“……啊?”
一瞬之间,苏厌厌以为自己听岔了,可净辉的模样十分凝重,不由她不信。脚下顿时如踩棉,有些站不稳。
“不知是什么原因?”苏厌厌嘴唇僵得黏住张不开了:“为何这般突然……”
“你知道,匪存一直在烟台修行,他家族最近犯了大罪,他也被牵连了,只能跟随家人避难,临走前捎人给老衲传的话。”净辉沉道:“匪存其父是商人,许是得罪了官府,若果真如此,除了去外邦便是改名换姓避于荒野,很难再回来。最近战事纷乱,边关的书信很难传递,他若再与你通信,会暴露他的藏身之处,所以,此属无奈之举。”
苏厌厌怔怔听完:“原来如此,难为匪存师父了……”目光空空地垂在了地面上,末了还不甘心地问:“匪存师父他……他可有其他交代?”
净辉皱眉摇摇头。
既如此,她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干干道:“如此天灾人祸,但求匪存一家平安无事。”
净辉怎会看不出苏厌厌的强撑,只能出言安慰:“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匪存能传来消息,说明暂时安全,老衲会着人打探他的消息,待他安定,老衲就通知你,你们再恢复联系。”
闻言,苏厌厌心里那团被扑灭的火苗又重新燃起一点点,向净辉深深鞠了身:“劳烦方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