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惊恐,并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听着十分压抑,身躯颤栗不止,显然陷入了梦魇之中无法转醒。
拱门下的人犹豫了一下,拾起地上一粒小石,轻轻弹指,小石击打在她肩上,不算多疼,足将梦中人惊醒。她气息渐缓,茫然抬头,摸了摸自己潮湿的脸颊,发出了一声叹息。
来人抬脚准备悄然离开,忽瞥见枝叶缝隙之间女子侧过来的脸,眼底不由浮出一丝复杂的怜悯。
待渡边峙依约匆匆回到自己院中,看到在亭中等候的一尘面色不豫,当即叫仆人上茶水瓜子点心,根本不似有紧急事务商议,倒似要和他聚首闲话家常一般。
一尘习惯了渡边峙的古灵精怪,也不奇怪,默默看了眼摆满了石桌的小点心,接过递来的茶盏,淡淡呷了一口。
渡边峙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直接议事,没想到一声不吭只管喝茶,反倒令他心里发痒,忍不住拈着瓜子调侃捉弄他:“等了我半天,临了又不说话?明摆着有问题啊。快告诉我,是不是关于你那个……追鹤?”
一尘抬眸反问:“你的意思是,她有问题?”
渡边峙一副小的惹不起您的模样,忙不迭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一尘视线一收:“那就是你有问题。”
渡边峙这回真吓着了,和一尘耍花枪简直是自寻死路,他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这家伙看得透透地了。
“我知道了!”渡边峙击掌大叫一声:“你把追鹤气着了!所以跑来刁难我了!我告诉你,关于女人这方便你就是个雏儿,得听我一言:女人啊,你把她得罪了,她便可记恨你一辈子!你现在就回去,在胳肢窝里熏点儿香,口中拿盐水漱漱,去她房门口求她开门,待她一开门呐,你直接冲她……”
“得了。”一尘淡淡喝止:“你明知她……”
话没说完,忽闻院墙另一边有人在低声念书,只是声音粗犷嘶哑,听起来甚是怪异吃力,可念诗之人却无所觉,念得字正腔圆,还略带轻快惬意的节奏感,很是沉溺其中。
渡边峙憋着忍笑拉住一尘,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秘地凑前道:“猜猜这是谁。”
一尘没有回答,似乎没什么兴趣,渡边峙却是兴致勃勃:“就是刚才跑来找沈复的那个女子!”
渡边峙开始向一尘分享此女带给他的欢乐:“我从来没见过比这女的更喜欢念书的,认识她两个月,不管刮风下雨,不管身残体缺,只要她一个人,有了空闲,就会念书,念得又难听又好笑,我换着花样奚落她都不在乎,哈哈哈哈!你说这人怪不怪?哈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他忍不住撒开了怀大笑起来,却没发觉一尘始终冷漠的一张脸。
“谁……?”墙那边的人想不听到这么张狂的笑声都难,粗着嗓子朝这边喊:“是渡边公子吗?”
渡边峙清了清嗓子,喊道:“是我和一尘!你念你的,不用管我们!”
“……”
那边的人静默了两秒,接着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最后“砰”的一下,显然是躲到屋里去了。
渡边峙低低窃笑,正要接着嘲讽一番时,旁边的人温声道:“阿峙看上她了。”
渡边峙笑声戛然而止,瞪住微笑地将他瞅着的一尘:“说什么鬼话?她可是鬼手的心尖儿肉!”
一尘闻言,笑意倏然一收,冷然道:“不是便好,此人心思不纯,藏着秘密,小心对付。”
渡边峙的表情像发现了新大陆:“你刚才去窥视人家了?”
一尘一下子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人的梦话,脸一沉,杯盏轻掷桌面:“白燕查的。”
反应这么大,有情况。
渡边峙暗想,细白的手指拈了枚瓜子,放进勾着揶揄笑意的嘴唇:“白燕名不虚传,不到半个时辰就查到别人心思不纯……那说说,她是什么身份?”
一尘:“尚不清楚。”
渡边峙不在意地哼笑:“不管她是谁,总比那个追鹤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