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米安安直愣神,颜梁淮从门口绕了进?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水流下细细揩拭。
“到一边歇着,别回屋,免得让你阿嬷发现我回来。”
米安安站在一边,看着他娴熟地冲洗、擦干,鼻子又酸了。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他没抬头,不像洗碗,倒像是在研磨什么珍贵器皿。
“我阿嬷其实很感激你,也喜欢你。”
“我知道。”
“她不是故意要支开你。”
“嗯。”
“……所以你别生她气。”
颜梁淮抬头,反问:“我为什么要跟老太太置气?”
说得也对。
正常人,谁会跟半生不熟的长辈计较这?些?
“比起那个,我更在意你怎么了,一晚上没怎么说话。”他放下碗筷,手撑在水池边,低头看她,“在担心什么?”
米安安明明什么也没说。
可他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她不擅长说谎,尤其在像颜梁淮这样的男人面前。
“我阿嬷不希望我喜欢上你,她觉得你是我爸妈那一辈的人。而且因为当年班爷投过军……落得家破人亡,一生孤单,所以阿嬷很怕你也会重蹈覆辙,就更不希望我和你走得太近。”
说到这里,她很慌地摆着手,“我知道你也没想跟我扯在一起!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粘着你。”
颜梁淮静静地等她说完,凝着她慌乱的眸子许久,才无声低头,将碗筷拾掇整齐,摞回橱柜里,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
米安安更难过了,万里长征她花了一年多才走出几步,这?一下干脆打道回府,甚至还倒退了几百里路。
人家本来就是被她给死缠烂打,才勉强接近了的,现在她反倒矫情起来,简直是给脸不要……
越想越低落,瘦小的肩膀都快垮没了。
余光看见颜梁淮擦拭干净了厨房,转身就要离开,米安安的心直坠到了谷底,闷声闷气地说了声“那……再见……”
颜梁淮没回,径直出去了。
她背靠在墙边,浑身乏力。
笃笃。
窗框被敲了两下。
米安安抬头,只见颜梁淮站在窗外,面色如水,“北上之前先把种子?种下吧,等回来就晚了。”
她呆了好几秒,才咬着下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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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米安安来说,种花种草都不在话下,只是身边的那个人,让她分心。
她擦了把汗,看向一边正俯身替自己填土的颜梁淮。
因为怕弄脏衣物,他是穿着背心、卷起裤管的,阳光之下肌肉健硕,唯独那条左腿泛着金属的光泽。
很疼吧?最起码,失去那条腿的时候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疼。
米安安心里想着,手上的速度就又慢了。
“你去歇会,剩下的我来。”颜梁淮回头,刚好看见她在愣神。
“不用,”米安安摇头,又拿小锄头将土壤松了松,“疼吗?”
颜梁淮不明所以,无声地看她。
“我从小调皮,爬高上低的。四岁那年爬树,从顶上摔下来,把胳膊摔断了,打了三个月石膏。”米安安低头耙着土,“现在别的都忘了,就记得当时疼得在我妈怀里哭到嗓子?都哑。我还只是骨折,你这?个……当时一定特别疼。”
颜梁淮这才低头,审视着自己那条“腿”。
在换上它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拒绝复健,拒绝接受现实,比起装上这?样的东西,他宁可永远缺一块,以便牢记莽撞所带来的后果。
“还好,已经忘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神情分明不是这回事。
米安安能从他的视线里读出懊悔,甚至是一闪而过的绝望。
她丢下花锄,蹲在原地,“你听过月亏则盈吗?”
颜梁淮:“你想说什么?”
“我五岁的时候,爸妈在出车时候出意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人就没了。当时我觉得特别委屈,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摊上这?种事了呢?”
颜梁淮不由地单膝蹲下,跟她几乎于视线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