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萧令致比从前开朗了,还穿上了洋红色的裙子。
不知道萧令致自己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
午饭是一家人共同在宁生殿用的,气氛很好。
齐徽坐在萧令致身边,拿着筷子把菜直往萧令致碗里堆,堆得萧令致的饭菜犹如一座塔。
萧妙磬看在眼里,颇感欣慰,再一低头,自己的碗里也快被萧钰堆成塔了。
她持筷子,在“塔”里翻了翻,发现几乎所有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而她不大喜欢吃的菜,萧钰也给她夹了点,用意是保证营养的均衡。
用过午饭后,齐徽和萧钰又去说话了。
萧令致来到萧妙磬身边,问她:“能陪我走走么?”
萧妙磬温宁笑道:“当然的。”
这一走,就走出了建业宫,一路走到秣陵湖畔。
秋日的建业,凉爽而清新,适合登高。
秣陵湖畔周围有好几座低矮的山坡,都可攀登。萧妙磬和萧令致随意走着,随意攀登其中一座小山坡,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这一路上,她们没说什么话。
依稀间,萧令致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冷淡寡言的萧家长女,但当秋风吹起她的洋红色襦裙,当她时不时因为看到美景而露出笑容时,萧妙磬更确定自己的看法。
萧令致是真的开朗一些了。
许久后,她们停在半山腰的一座四角亭下。
从这里可以看到秣陵湖清澈的湖水,和散落在湖边随处可见的钓鱼翁。
“还未向你道声恭喜。”萧令致开口了,她面对萧妙磬站立,“终是你与大哥走到一起,也是缘分。”
萧妙磬有些不好意思,想当初还对萧令致信誓旦旦,说自己对萧钰没有那样的心思,而今却是食言而肥。
萧令致却也不在意了,“其实我想向你道谢,如果当初不是你拉我一把,我不知道能否走出来。”
话中的意思,两个人心知肚明,萧妙磬静静询问:“那你现在觉得,走出来的感觉好吗?”
“不赖,至少,是一天天变好的。”萧令致眼中漫上点雾气般的柔和,“也有赖于望舒吧,他是个……能带给人开心快乐的人。”
望舒便是齐徽,齐望舒,这是他的字。
“望舒……很爱玩,我以前……从未和这种人打过交道。起初我都不敢相信他是一方诸侯,后院里空荡荡的,说是嫌麻烦,阻碍他游山玩水。他总是将事务丢给一干臣属,自己跑出去玩,我嫁过去后他便不论去哪里玩都拽着我,经常还是出远门,带着我一走好些天。”
“他带我去云梦泽捉乌龟,上黄鹤楼登高望远,去汉水边堆沙子,连孩童都玩不过他,而荆州的属臣们习以为常。我起先……有些抗拒,即便去玩也放不开,时常傻傻的在旁边看,现在倒是稍微好一些。”
“是哪里好一些?”萧妙磬笑问,“发现了四处游玩的乐趣?”
“不是,”萧令致抚上亭外伸展进亭子里的一根树枝,边抚边说,“是我被他带着接触了许多新事物,不知不觉迷上盆景。望舒便为我寻来各色花盆、花木、石子,教我闲来无事就能自己做盆景。”
正说到这里时,萧令致停了一下,面色微怔。
她刚巧看到齐徽了,从这里能看到秣陵湖边的种种,她看到齐徽在湖边走来走去,还靠近水面,低着头像是寻找什么。
萧妙磬也瞧见齐徽那探头探脑,似乎在水边找东西的模样,她说:“那不就是齐皇兄吗?他在找什么?”
一个人找不够,还带了两个帮手在找。
萧令致想了想,蓦然想出答案,笑着呼出口气,“望舒应该是在找卵石吧。来建业之前,他说我新做的盆景里缺点好看的卵石,要是加上卵石,能画龙点睛。听说建业盛产卵石,他记着这事。”
萧妙磬不由笑了:“卵石的话,溪水里比较多,秣陵湖畔好像不大好找。”她提议:“令致,我们去会合齐皇兄吧。”
萧令致无声点点头。
她们离开四角亭,沿着山路下行,向齐徽的方向走去。
其间齐徽一直在找卵石,左看看右看看,看起来爽朗好动,行为上却是很耐得住性子。
他忽然喊了声:“找到了找到了!”正巧这时,看见远远走来的萧妙磬和萧令致。
齐徽捏着手里折扇,快步向两人过来,直接拉过萧令致的手,带着她就往湖边去,走得像一阵风般快,边走边说:“我找到好看的卵石了,快来瞧瞧,放进你那盆景里是不是正合适!”
“望舒,慢、慢点……”萧令致刚下山,腿有些酸,被齐徽带着走这么快,她花了会儿功夫才跟上齐徽的节奏。
萧妙磬看着两人的背影,慢悠悠跟上,唇角不禁扬起一道发自内心的笑。
齐徽的爽朗爱玩,与萧令致的冷淡寡言,恰是互补。
连令致自己都没察觉吧,她在被齐徽拉过去时,眼底是有光的,那是逐渐打开心扉的光芒和柔软。
有一种花叫作忍冬,它没有芍药的倾城,没有海棠的艳丽,没有山茶的芬芳。
但它只要熬过漫长的冬天,就能开花,同样繁花似锦,有它的美好。
萧令致被拉到湖边,顺着齐徽手指的方向,看到几枚幽绿色的卵石。
她不禁带着笑意说:“还真是,我在建业生长二十年,都不曾留意到建业的卵石能有这么漂亮。”
“瞧瞧,放进盆景里,是不是刚好?”齐徽将折扇往腰间一别,双手撸起袖子,又弯腰去别裤腿。
“我给你把石头捞出来啊。”
他们身后,萧妙磬静静凝望。
这朵忍冬,她已经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