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停在外面,冯氏父女高高兴兴进门去了,刘霄寒并没动地方,随手燃起一根烟,把座椅往后调了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像有默契似的,虞白露也坐在原处,默默望向窗外:和李助等人的遭遇战就发生在附近,各种各样的战斗植物留在原地。
“虞白露,我得~我有话给你说。”隔了一会儿,刘霄寒开口,似乎有点僵硬。
“你~”她好奇地问:“怎么找过来的?”
刘霄寒视线朝向前方,有条不紊地答:“和上次一样,连猜带蒙。”
“第一,你被带走的时候,两个小的跟上去了,大个子也在,其他的都没落下。”刘霄寒用代号称呼三棵S阶植物,自己也笑了,引起后座的红褐藤蔓不满,开始转圈子。“也就是说,除非蒲公英把你带到燕京和烈焰城,否则,只有你们欺负别人,一般二般的人招惹不起。”
虞白露心中的委屈不满减少了点,被实力更强的人当面肯定,感觉相当不错。
“当然,如果你从天上掉下去,摔伤或者,起不来了,那就不一样了。”他笑起来,不愿多提意外情况:“你知道我们在找你,七绝兽的事又是火烧眉毛,隔了这么多天没动静,除了重伤,只能是你被困住了。”
“8月23号那天,你和蒲公英是朝北走的,飞的很快,没有拐弯的迹象。”他吸了口烟,“山西北方是内蒙古,再往北是蒙古,沙漠多,又不是雨季,我就想,会不会是你的植物种不出来了?”
脑子挺好使,虞白露想,歪着头打量他:本来就不白,风吹日晒的更黑了,牙齿很白,眼神明亮,比以前沉默了些。
她慢吞吞地说,“你~问过雷震天吗?”
“当然。他回了封信,说没见过你,有消息告诉我。”刘霄寒面无表情,冷笑着说:“我是一路打听过来的,呼和浩特、乌兰察布、苏尼特右旗、扎门乌德,又去了乌兰巴托,锡林格勒,兜了个大圈子,路上不好走,两回爆了胎,耽搁了。听说雷震天名声不怎么样,不放心,还是赶过来了。”
他说的简单,虞白露想象对方风尘仆仆、披星戴月的情形,声音不由自主低了:“谢了。”
刘霄寒长长叹息,转身过来,右手穿过座椅间的缝隙,伸到她面前:“虞白露,我得~向你,向你说一声。我大意了,考虑不周,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蒲公英跑得比兔子还快,真是,让你~让你折腾这么久。”
平时牢骚归牢骚、委屈是委屈,他本人就在面前,态度这么诚恳,虞白露的不满就像肥皂泡,慢慢破碎了。
她偏过头,不肯看他,“说说就完了?知道这里离五台山多远么?1500公里!都出国了!把我晒成咸鱼干了。”
女孩子肯这么说,就是不再生气了,话语还带着娇嗔。刘霄寒不由自主微笑着,右手往前探探:“这样,我欠你一个情,行不行?商量商量,不要生我的气了,啊?”
他很喜欢讨价还价,虞白露想,用手掌扇着风:“那不行,我亏大了,我也不喜欢别人欠我情。”
刘霄寒呵呵笑,想握住她的手,却被拍开了:“这样,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会全力以赴,万水千山也不在乎。”
“像武侠小说一样。”她嘀咕着,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你自己说的,OK,我记住了。”
刘霄寒“嗯”了一声,神情转为郑重:“还有正经事,虞白露,跟我回去吧:路上我走得急,只接到燕京两封信:七绝兽不停吃人,焦连城鲁青松已经到了燕京,我们的人也到了,长风城和雷霆崖正合力渡江,就差我一个了。”
长江足足十几公里宽,渡江可不是容易的事,风雷两大5阶强者也得准备周全才行--由此看来,事情已经到了紧急关头。
虞白露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本来就打算雨停就走,刚好你来了。喂,先说好,有你这个苦力,回去路上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刘霄寒自然答应:“太阳毒的很,你在车里睡觉就行,顺便陪着你这几个宝贝。”
尘埃落定。
真奇怪,他出现之前,虞白露时刻保持警惕,就连睡觉都下意识准备战斗,如今援兵来了,仿佛沉甸甸的石头从胸口移走,她轻松得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车厢安静炎热,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灼热,却又克制着,仿佛只这么望着她就心满意足。
虞白露有点难过,藏在心底的疑问冒了出来:他什么时候见到另一个虞白露?
准确的说,是曾经占据这具身体、此时不知所踪的灵魂,也是上辈子他爱过的女人。
不不不,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干吗为难自己?自己现在是虞白露啊,人家千里迢迢赶来找她,难道还不够么?
刘霄寒手掌终于握住她的,宽厚有力,指尖和掌心干裂脱皮,是长途跋涉的结果。
她轻轻挣脱,放在身边椅垫,对方很有风度地收回去,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烟头掷出去。
外面有人大喊,是小冯瑛,把怀里的小狐狸高高举起来,后者尾巴摆动,耳朵更大了。
“小唯!”虞白露大叫着,激动地冲了出去。
午餐很丰盛,两人和冯家父女边吃边聊。
据冯旭东说,他是山西人,毕业之后进入国企,被分配到蒙古工作五年,在瑙罗布林遇到冯瑛冯琳的妈妈,父母去世后就留了下来,再也没有回去。
至于两个小姑娘,从小在蒙古长大,每年回国探亲,没去过陕西西安和江苏南京。
灾难爆发之后,父女三人温饱都成问题,更没条件回国了。
虞白露盛情邀请:“现在不行,后年吧,天暖和了,你们去黑水城找我,我带你们到处玩,好不好?”
两个小姑娘兴奋极了,不停点头:“一言为定!不许赖皮!”
相形之下,刘霄寒的邀请就正式多了:“这边天高皇帝远,出点事都不知道,别人轻易也不会过来。我看,你们可以回山西看看,老家亲戚在的话当然好,要是不在了,就投奔我来吧。别的不说,衣食住行不会比这里差,陕甘宁各个基地随你们挑。”
冯旭东连连点头,显然已经考虑过了,“教育比我们这里好”,又舍不得同伴邻居,打算商量好再动身。
刚下过雨的缘故,太阳温柔,空气蕴藏水汽,车开起来非常舒服。
有红褐藤蔓帮手,没用多长时间,仙人掌就被恭恭敬敬送回骷髅谷深处,它原来生长的地方。
“谢了~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虞白露替它堆好沙土,铁锹插在旁边,举起右手朝仙人掌执意,“多谢你帮忙,要是没有你,我们不会那么顺利,搞不好还在和雷震天打仗。”
刘霄寒也学着她行了个礼,弹弹手指,蒙蒙雨雾便把仙人掌笼罩了。
于是它看起来更绿了,虞白露舍不得移开目光,双手放在它冰冷平滑的叶片上,输入一小部分能量:“我得走了,燕京那边等着我们呢--七绝兽开始吃人了,以前跟你说过,记得吧?”
仙人掌纹丝不动,仿佛没听见。
“以后每隔两年的雨季,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我没其他事情,就回沙漠看冯瑛冯琳--哎,也许他们会搬回国内,到时再说啦。”两个女孩子救了她的命,终于可以报答了,虞白露很开心:“就算她们搬走了,我也会来看你的,你有什么喜欢吃的玩的?”
她的植物们吃肉为主,也可以吃蛋糕,仙人掌吃什么也就不知道了;玩具的话,给它带个□□之类?
絮絮叨叨半晌,虞白露说得差不多,退后几步,打量周围:谷底被它独占,黄沙峻岭,刚下过雨也光秃秃的,看着很荒凉。
几秒种后,大片大片的白芍药、红玫瑰和波斯菊、小雏菊占据视野每个角落,山谷完全变了模样。
“这样顺眼多了,是不是?”虞白露踮起脚,打量它头顶耀耀夺目的红花--像山茶又像玫瑰,格外美丽动人,她真想摘一片花瓣回去种,却不太敢,而且也太没礼貌了。“其实你也喜欢花,对不对?”
刘霄寒失笑,指着从两面山壁之间倾泻下来、不偏不倚打在仙人掌身上的那束阳光,“人家条件不错--发现没,有点像电影场景。”
虞白露打心底叹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时候,《我不是药神》如火如荼,她接连看了两遍,年底宫崎骏的《龙猫》还要上映,可惜来不及了。
她嘟囔着:“我很久没看电影了。”
这个难不倒黑水城领袖:“等燕京的事忙完了,回到城里,我请你看电影。”
离别的时刻来临了。
虞白露最后抱抱仙人掌,随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张望:果然,蒲公英在不远的天空悠哉悠哉地翱翔,像一颗白气球。
“它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把我带来沙漠的植物。”她指着那个方向:“你要是闷了,可以~”
“可以找它玩”这句话刚说一半,仙人掌骤然缩小,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一眨眼的功夫,一棵掌心大小、顶花无刺的小小仙人掌就静静躺在花丛之中了。
虞白露屏住呼吸:它~愿意跟她走吗?
刘霄寒赞赏的声音传进耳朵:“你这个人啊,运道还真旺,带上它吧,再遇到事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