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夫!夏大夫!”
虞梓瑶早晨出门,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老婆婆挎着个篮子就过来了。
“多谢夏大夫救回我儿子性命,这一篮子鸡蛋您且拿着。”
老婆婆说话官话说的不太好,带着一股子乡音,好在虞梓瑶听懂了。她正要拒绝,另一边又是几声呼喊夏大夫的声音,几乎是眨眼间,她就被好几个人围了起来。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挎着篮子,抱着竹筐,里面或是鸡蛋,或是小公鸡,或者一条子猪肉。都是农人用来送礼的好东西。
特别是这个时候,不只是人受了水灾死了好些,牲畜同样因为水灾死了不少,这些蛋肉就更加珍贵了。
富余的送的多些,穷得送的少些,但是感激的眼神却是同样的。
一条街上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全挤在了这条街道上,把虞梓瑶围得水泄不通。
一句句感谢的话不断传来,身边围着她的都是费阳城的普通百姓,这个时候,除了高门大户,世家豪强有祖上积累下的财富,其余的普通人家,再富余也富余不到哪里去。
农耕时代的资源贫瘠,运输不易,普通百姓能日日吃饱粗糙的麦饭就已经是幸福了。所以这些人的皮肤大多都是蜡黄黝黑的。穿着褐色,灰色,土黄这样的麻布衣服。
一个个看着就像虞梓瑶前世看的那些老照片里晚清的穷苦百姓。
而她白白净净,穿着一身鲜亮的绿色裙子,站在这些人中,就像是晚清老照片里西装革履的洋人。
但就是这些人,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双手奉上给她........
恍惚间,虞梓瑶的耳边似乎想起了衡老头的话。
当年在衡山悬崖边的小亭子处,衡老头问满头华发的风雅隐士。
“你有此等谈吐,此等大才,为何不入庙堂为这天下,为自己做一番事业。”
虞梓瑶还记得当时是怎么果断的回答的。
“闲云野鹤,我夙愿也。”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只想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当咸鱼有什么不好,平淡的幸福就不是幸福了吗?
那时的她本以为衡老头会嘲笑她胸无大志,结果衡老头却只是道。
“你不会的,除非你从此避入深山老林,从此不见外人,否则你永远做不到闲云野鹤。”
“为什么?”
“因为你看世间的眼睛和我们的都不一样。”衡老头咂摸了一口小酒,意味深长道。
“太挑剔了。”
虞梓瑶那个时候压根没明白这话,只是狐疑的看了眼衡老头,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一点。
虞梓瑶本来是想要推辞的,但是眼见她不收,最先来的那位婆婆脑筋转得快,直接进了不远处的大夫所,把一篮子鸡蛋放下就赶紧走了。
婆婆个子不高,小脚却跑的飞快,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叮嘱虞梓瑶,一定要记得吃。
其余人见状,顿时受到了启发,一时间一群人涌入大夫所,放下礼物赶紧离开。
听见动静出门观望的大夫们都没有位置站了。
康大夫挪动脚步,看着笼子里的小公鸡,有些羡慕。
“此乃我等医者毕生所愿也。”
其余大夫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们似乎有些杜京涛的心情了,明明都是来治病救人的,但是他们学了这么多年,却医术不精。拢共就没帮上什么忙。
反倒是夏大夫虽然年纪轻轻,却医术高超,得到了那么多百姓的爱戴,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
不过其余的大夫都没有杜大夫那种倔性子,自然不会因此找夏大夫的麻烦,更何况,城内最近开始流传的阴曹地府之事可是从夏大夫的嘴中出来的。
等到虞梓瑶注意到的时候,一众大夫对她的态度又变了,没了之前有心照顾后辈的举动,他们现在完全把虞梓瑶当成了大夫所的领军人物。
关于大范围施药和病人安排都下意识的开始询问她的意见,甚至有时候还把清风道长给忽略了。
清风道长倒是没有一点不开心,他本来主动来费阳城的原因就是想要治病救人,所以虞梓瑶的能力越强,他越开心。
笑眯眯的看着因为百姓送来的礼物而手足无措的虞梓瑶,清风道长捋了捋胡子,走出了门外,他这几天越来越喜欢去病人那了。
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健康起来,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他就心里舒坦。
他先去的制药的地方.
玉枢丹并不难做,虞梓瑶也没有藏着掖着,手把手的教会了那些仆从,可以说,这里的每个仆从都背会了玉枢丹的丹方。
这在这个知识垄断的时代,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没有人偷懒,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制作丹药,一颗颗玉白的药丸放在专门的匣子中,到了吃药的时间,自有人来取。
其中尤树在里面是最醒目的,有几个手生的怕做错了,时不时谨慎的凑过去询问。
清风道长对着和他问好的仆从笑着点点头,捻起一颗玉枢丹看了看,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它的药方。
只觉得每一个药材的调配都恰到好处,特别是千金子霜和红大戟的运用。这是他没看药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运用方法。
“清风道长!”
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清风道长把丹药放下,疑惑的回头,发现是个和尤树差不多岁数的小童。
这小童他也认识,杜京涛身边的小药童染上疫病去了,他之后就把这个小童当成了下手。和夏大夫比试的时候,这个小童也负责给杜京涛煎药。
只是现在这小童的情绪不太对,很是焦急,抱着一个匣子,里面装着的正是玉枢丹。
小童明显有话想说,却似乎顾忌屋里的这些人。
清风道长慢悠悠的走到了外面。
“找我何事?”
谁知那小童一下子红了眼眶。
“清风道长,请你救救杜大夫吧!”
小童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哽咽。
“杜大夫染上了疫病,但是.......但是他不愿意吃药。他从昨晚就呕吐不止,却不让我告诉你们,今天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清风道长大惊。
他努力回想,发现昨晚并没有看见杜京涛回大夫所。大家都是老大不小的岁数,更何况杜京涛这些天都刻意躲着他们,谁也没发现杜京涛晚上没回去。
他赶紧道。
“带我去看看!”
中午,虞梓瑶在屋子里又思索出了一张方子,这是一张养身的方子,适合大病初愈,或是体弱多病的人日常养身体用的,配合适当的锻炼,可以加快身体的恢复。
这种药方其实这个时代也有不少,毕竟高门大户有不少人好逸恶劳,身体亚健康,非常有需要。
她之所以会思考这么久写出这样的方子,是因为她想让普通百姓都用的上,上面的药材全都是非常低廉,甚至山上随便采采就有,药材的处理手法也很简单。
总之就是最经济实惠的养生方。
满意的看了看药方,她出门去水缸处洗了把手,就看见康大夫和其余几个大夫正皱着眉头往外走,气氛看上去有些不妙。
“出什么事情了?”
虞梓瑶快步过去。
其余几个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康大夫皱眉哼了一声。
“还不是杜京涛又出幺蛾子了,从小就争强好胜,真是不可理喻!”
他不像是和虞梓瑶解释,反倒是在恨铁不成钢的怒骂。
边上一个大夫叹息道。
“杜大夫染上了疫病,却不愿意用药。我等准备去劝劝。”
是不愿意用药,还是不愿意用我的药?
虞梓瑶无奈了。
她听到杜京涛染上疫病,虽然有些惊讶,但想了想却又觉得并不意外。
毕竟这位杜大夫一直觉得她的那些防疫措施是无稽之谈,后来虽然用事实证明她的话是真的有效。但是杜大夫却依然坚持不戴口罩手套等一切防护用具。
等到去了病人的集中点,她远远就看见大夫们围着杜大夫的病床好言相劝。
“你又何必。”
“性命难道不比这重要。”
“你这倔驴!”
总之不论是好言相劝,还是气急怒骂,躺在床上的杜大夫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虞梓瑶进去。
不过两天没见,他的面色就憔悴了很多,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不少。看向虞梓瑶的眼神却带着清明。
他沉默了一会,才声音沙哑道。
“技不如人,这场比试,是我输了。”
这个时候的杜京涛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哪里还有之前提出比试之时的意气风发,随后他就闭嘴了。
虞梓瑶突然想到了那个赌注,输的人从此不可行医,虽然杜京涛这个人狂妄自大,固执己见,但是他对于医术的追求是有目共睹的,或许就是因为这........
“你莫不是要说赌注作废?”
杜京涛冷不丁的开口,依然是令人讨厌的讥笑语气。
“输了就是输了,我杜京涛绝不做食言而肥之人。”
虞梓瑶张了张口,最终沉默的走了出去。
边上的大夫们一劝再劝,眼见着杜京涛就是一语不发。
突然,小童进来,端着一碗药,黑漆漆的汤药散发着热气和苦涩味。杜大夫却颤巍巍的伸手去接。
“这药不能喝,你明知道它治不好疫病!”
康大夫气得暴躁,直接道。
“咱们按住他,看他还能把吃进肚子里的药吐出来不成!”
其余几个大夫还没应声,杜京涛就冷淡的看了自己这个老对头一眼。
“它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