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学生来了吗?
隐士眸色清冷,风吹起他的衣袖飘带,他站在书院门口,远远望着山下。
虞梓瑶:目前有,书院一所。
整理出的教室一间。
课桌椅若干。
暂时敲定课程,语文,算学。
初版课本,初级语文课本一本,初级算学课本一本。
为了照顾这个时候人的承受能力,她暂时只准备让隐士来当老师,其他的先苟着,顺便让她想想教具。
一切都准备了,她甚至把黑板、粉笔、戒尺都准备好了!
但是!
到现在为止都是她和周助他们在书院折腾,山下没有一个人上来询问,也就是说一个学生都没有。
没有学生她准备的那些东西给谁用啊?
没有学生她要怎么教导,怎么传播知识?
重点是,没有学生她的阅读全文并背诵谁来背!
“先生........”
张水嗫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招收学生这事,他也说不出什么好点子来。
虞梓瑶收回视线。
“无碍。”
她转身往回走,心里思索。
是不是宣传力度不够,山下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书院在招人?
或者说,那些人全都惧怕衡老头曾经联合其他大儒上书怒骂过蔡源,所以不敢来?
不可能吧?
蔡源现在的情况,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他自顾不暇了。王太妃如愿成了太后,这就是蔡源这方输了一步棋。
之后和王太后一系的交锋也是互有输赢,两方胶着在一起,现在是谁也别想着脱身了,只能不断地拉人下水,找出一个平衡来。
黄老将军手握兵权被召回皇城,并且正在被王家拉拢,坐龙椅的那个小屁孩听闻快要大婚了,娶得就是黄老将军的孙女。
这为的除了黄家的支持,其实也为了让忠君的黄老将军可以帮他们制衡蔡源手中的禁卫军。
倘若一旦出现一家突然独大的情况,那么皇城必定又要再次经历一波腥风血雨,就如当初无数宦官的血让蔡家成了皇城中一手遮天的存在。
虞梓瑶脑中快速滑过蔡源现在的窘境,这样庞大的信息整合和分析过后,她得到了一个严肃的结论。
所以这个时候不可能所有人都惧怕远在天边的蔡源而不来她的书院。
那么就是宣传不到位?
可是如果让人拿着个大喇叭去喊,或者到处贴小广告是不是太掉价了一点?
而且现在书院里的纸都是姑娘们辛勤劳动的成果,都是用来做课本和给学生学习书写用的,全都贴小广告了,她得心疼死。
虞梓瑶回到了院子,突然听见了读书声,侧头一看,发现是刘横坐在他的专属小板凳上,正在天光大好的院落里背书,背的还正是《明日歌》。
小孩子捧着书,闭眼背着,独有的稚嫩清脆的声音让人听着舒服。
虞梓瑶眼睛一亮,她走上前。
发现有人遮住了光亮,刘横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俊美的华发公子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他疑惑的看了一声。
“夏先生。”
“刘横,听说你有时候会到山下玩,还有几个伙伴?”
看见刘横点头,虞梓瑶露出浅淡的笑容。
“我这正好有一件事让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
横水镇内。
黄辉慢慢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看着这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象,他心中感慨。
游学那么多年,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当初拼了命想要熬出个出人头地,可是学成之后,这天下却乱了,天子年幼,先有宦官作乱,后又前任太后和现任太后两家外戚做大,互不相让。
他终于有机会进入朝堂了,但是现在的朝堂污浊的像是一个大染缸........
“公子,我们真的不回去了吗?”
黄辉的书童是个粗手大脚的少年,他牵着驮着行礼的驴,跟在黄辉后面,有些无措的挠挠头。
“能出来都已经是万幸了,哪能再回去。再说了,我们这不正要回家吗?”
黄辉目露恍惚,他已经有四年、还是五年没回家了,不知家中的父母和哥哥嫂子过得如何?
他离开的时候,哥哥才大婚没多久,想必现在已经孩子都满地跑了吧?
突然,一群嘻嘻哈哈的顽童跑过,还差点撞到他。
这些孩子拍着手,一个跟着一个,声音清脆的唱着自己最近知道的歌谣,说是歌谣,其实也不过是有节奏的念叨而已。
“明日复明日。”
“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黄辉停住了脚步,下意识走了两步,拉住了一个还挂着鼻涕的小男孩。
“小孩,你们刚才唱的是什么啊?”
其余的几个小孩发现了小伙伴被拦住,赶紧过去。
其中一个胆大的回答道。
“是《明日歌》。”
“不知可否完完整整的和我说一遍?”
黄辉努力让自己亲切一点,蹲下身渴望道。
其余的孩子互相看了看,最终在他们的孩子王的示意下,声音清脆的开始从头来是背了一遍。
《明日歌》并没有华丽的词藻,它朗朗上口,让人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开始只觉得意思浅显,可是倘若一个人在一生中时不时的回忆,就会生出不同的对于时光的感悟。
越是经历过时光的冲刷,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能和《明日歌》产生一种共鸣。
黄辉越听眼睛越亮,他在心里细细品读一番,心中忍不住生出了见一见作者的渴望。
听了他的询问,最大的那个男孩张口道。
“这是刘横的先生教他的。”
“刘横的先生?你们可知那位先生在哪?”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一个活泼的女孩插话道。
“我知道,就在山上的书院,我娘昨晚还道那书院开始又收学生了,要不要把哥哥再送过去呢!”
“你娘还没放弃让你哥当账房掌柜啊?”
边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黄辉得到了回答,有些意外的看向衡山的地方。
横水镇是衡山脚下的一个镇子,边上还有好几个村子,其中就有一个黄家村,黄辉便是那里的人。
离得这么近,他小时候本来应该在那求学的,但是当初衡院长信奉有教无类,里面还夹着一些些穷学生。
他家算不上大户人家,但是好歹有几分殷实的家底,父亲也铁了心想要培养一个儿子出来改换门庭。生怕他在衡山书院被那些穷学生带坏。
又加上他的舅舅在德州,于白阳书院做个小管事。所以最后他收拾包袱去了舅舅家住了几年。成了白阳书院的学生。
而他皇城犹豫着要不要回来的那几个月,他先是得知衡院长联合几个大儒痛骂蔡源的罪行,揭露禹城被屠必定有人暗中勾结蛮族。
他当时其实真的很震撼,衡院长真是品行高洁之人!
可结果也很惨烈,衡院长在狱中病逝。
突然想起这一点的黄辉先是痛惜,又有些疑惑,衡院长已去,他有没有子嗣后代,那么衡山书院现在属于谁?
“走,我们先回家。”
先回家见见父母乡亲,把东西放下,收拾妥当,之后再找机会去山上看看。
他一个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干不来农活,倘若衡山书院的现任院长品性不错,他或许还可谋个先生的职位。
这么想着,黄辉带着书童和驴慢悠悠的带人往黄家村赶去。
黄家村几乎没有改变什么。
黄辉顺着熟悉的土路往家走,远远看见了自家的宅院,那是远比其余的村人更大更好的房子。
事实上,当年黄辉游学的时候,他的大哥就想着把二老带到镇子上住的,但是二老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无奈,只能整了个宅院让二老在乡下住着。
一踏进门,黄辉就看见了老上许多,头上出现白发的父亲,顿时眼中垂泪。
他哽咽出声。
“爹。”
老爷子惊喜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随后赶紧叫来妻子,两人好好拉着出门在外多年的儿子的手,笑中带泪的打量着。
口中直说,“瘦了,瘦了。不过长高了。”
当年黄辉游学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现在刚刚二十出头,变化还是很大的。
众人进了屋内,黄辉眼眶红红的,把这些年的事情说来告诉父母,最后惭愧道。
“儿子不孝,就这么回来了,还请父亲责罚。”
父母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想要他成材,结果最后他却这么回来了,实在是........
“说什么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们虽然大字不识,但是也听闻现在不太平,你要是不回来,这个月底我们就要托人送口信了!”
纸还没大范围使用的时候,信件什么也是奢侈品,托口信到遥远的皇城更是费时费力还费钱的一件事。
显然黄老夫妻两人是真心为孩子着想。
黄辉顿时心中感动不已,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了。
好半晌,他们激荡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想着把大儿子一家叫过来,让他们见见黄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