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记一套剑法其实用不了半月,可华清要求较高,他的熟记的是真的只记下来,而是要能在他手里过几招,能近他的身,这才勉勉强强耗了许久。
半月之后,华清把对她仙力的压制解了一成,带着她进了锁妖塔。
里头黑漆漆一片,似是静止的,但随着他们进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苏醒,缓缓睁开妖异的兽眸。锁链拖动的沉顿声,合着低低的嘶吼响起,腥风阵阵。
林溪环视四周,便见漫无边际的漆黑里尽是各色形如鬼火的兽瞳,比星河里的星辰还要密集。盯着他们好像马上会一拥而上分而食之,让人头皮发麻。
“有缚妖链缚住,底下尽是化妖水,他们伤不了你。”华清手中一枚绿幽幽的珠子,发着莹润的清辉,渐渐照亮了眼前的情景。
一条巨蟒盘旋在一根高柱之上,被人惊醒,它睁开了眼,粗壮的蛇身缓缓游动,缚于身体的铁链隐隐泛起一层金色光芒。这蛇有九颗脑袋,九双猩红的竖瞳居高临下冷冷瞥来,吐出猩红的信子。
“虽被束缚,但毕竟是万年妖兽,当年被降服也是花了我好大功夫。”华清说着,指尖凝出一团白色光泽,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光泽隐没进她体内,“这九头妖蟒未必能让你轻易近身,找到命门。好在我们有时间,并不着急,你慢慢来即可。”
林溪心想还是挺急的,她摸了摸额头,“刚那是什么?”
“防身法宝,可保你不被妖气所伤。”华清道,“你慢慢来,记住只能在十息之内,超过十息便重来。”
林溪刚点了点头,华清身影便已经消失了。
这锁妖塔掌在华清手中几十万余年,里头的妖兽对他有天然的畏惧,他一走,妖兽们便仿佛活了过来,攒动着身体,牵动铁链,发出阵阵巨响。
就是穿到这个世界来,林溪也还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虽然知道他们伤不到自己,但心理上对黑暗对猛兽还是存着天然的恐惧,更何况还是蛇这种东西。
而且,她好像没真刀真枪打过架,以前用术法都是远程操控。又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拎着剑,一时竟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就这么硬上?那也只能这样,她的仙力还被压制着九成呢。
做好心理建设,林溪拎着剑就上了。
于是林溪发现,别说十息,就是十分钟她都没能近大蛇的身。大蛇看着被锁链束缚着,可它那庞然大物身躯扭一下就像千钧横扫,那九颗脑袋在她所剩无几的仙力面前简直就像是刀枪不入。
现在她终于明白华清说有时间,让她慢慢来的意思了。这是早料到如此了,大约是想叫她在一次一次的反复交手中掌握法门。
林溪心里想偷懒,但实际上并未偷懒。毕竟她真的没时间了,一年时间算起来其实很快。在她一次一次反复攻击里,最后大蛇成功被她惹得暴怒,好几次扯得锁链摇摇欲坠,让人几乎以为它都要挣脱了。
塔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也记不清她是在第几次的时候在十息之内长剑成功直抵大蛇中间那颗脑袋。
华清就是这时再次出现的,等出去再见天光,林溪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锁妖塔里头妖兽腥气逼人,她已经被荼毒得三个月之内不想吃东西了。
“七日,与我料想差不多。”华清还挺欣慰,“毕竟你素来不善剑,离渊之前教你也是各种术法居多。”
喔。
原来她是个愚钝的学生。幸好灵溪也是不擅长的,不然华清这么敏感,肯定能意识到不对。
“你好好休息几日,再去第二层。不过,每上一层,妖兽都会难缠得多,你万不可懈怠,”华清道,“到第九层时,你要能在两息之内击中命门才可。”
两息,大约六秒,对付最厉害的。
她现在的水平是,十息,三十秒,对付的最不厉害的。
林溪:“……”感觉人生无望怎么办,好怀念我平等和谐友善动物不准成精的世界啊。
于是林溪接下来的时间就只剩了升级打兽,每完成一个小目标,出来放一次假。吃不下东西,湖岸的风景也早就看腻了。林溪有点怀念起裴夜来。
她在升级打怪,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说来,好像自天界离开,他们就没分开过了。明明时日不久,可一点一滴,却侵入了彼此,回想起来,自来了这世界,可以无忧无虑的时候都是在他身边的时候。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一个人,乍然分离,就感觉生命里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这还是在知道能够再相见的情况下,若有朝一日,是再也见不到了呢。
华清说她大约需要半年时间,半年,时间倏忽就被砍去了一半。
林溪抱着腿,坐在栈桥上,发呆。
蛋蛋一屁股墩坐在她旁边,在那儿唉声叹气:“你说裴夜是不是不喜欢你了啊,这么久了也不来找你,他只是修行,又不是修无情道。”
林溪:“……”
蛋蛋又叹一声:“可他不喜欢你了,也不能连坐了我啊,我可是在天界陪了他一千年呢,我们有一千年的情分,一千年啊。”
林溪毫不留情的锤醒它:“他把你送我的时候,也没考虑你们一千年的情分。”
蛋蛋:“……呜呜呜,嘤嘤嘤……”
林溪冷哼,来啊,互相伤害啊。
又坐了会儿,她站起身来。如今已过去三个月,自春入夏,又临秋,天高水阔,云淡风轻。林溪长舒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无论如何要在一年到期之前,让裴夜解决了魔尊。不然他发起疯来,真的可能不要命。
林溪转身就又进了锁妖塔。华清算了下时间,回去天界一趟。
云清境里,藤花长开不谢,幽幽浮浮,一片清净世界。
离渊自神魔之战后,伤势加重,便闭关了数月,这两日才出关。此时他坐在一片莲池边上,旁边石几上放着宁心的茶。雪白的衣角垂落进水池,他仿若未觉,少见的曲指按着眉心。
华清不请自来,他早已料到,直到一身青衫落座,离渊才淡淡道:“溪儿在你那里?”
裴夜和灵溪在凤凰一族的事他已知晓,有华清插手最终没给丹穴山带去什么损失,他倒也懒得追究。
“我只能告诉你不在昆仑。”华清自己倒了杯茶,没给离渊说话的机会,他又道,“说来,你一直觉得她是为了裴夜才坚持要离开天界,就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离渊似是有些乏:“还有对我的失望和怨怪吧。”
他至今仍觉得是自小带她在云清境里,她没有朋友,才会对他生出不伦之情。她自请离开云清境离开天界,心底想必亦是难过至极,所以才会靠近蓄意待她好之人,轻易便受了骗。
华清本是想说灵溪有没有命劫一事的,可此刻听离渊这说法,他竟无言反驳。那确实,可能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明知道徒弟背锅,却不澄清的,这师父大概只此一个。
更何况他都看得出来云舒月对灵溪的敌意,离渊会不知道?只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离渊也无法处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