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茶筋疲力尽地坐在行李箱上。
手机还有最后2%的电量,公路靠海,空气中带着咸腥的气味,东方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而她还没有拦到车。
李家的庄园已经早就看不见了,这是条人迹罕至的公路,很少有车会经过,难得遇到几辆车,也都无视了她的搭车请求,快速开了过去。
还剩最后一点电,要不要给方卉打电话?
李白茶狠狠咬住嘴唇,扼制住自己的想法。
遇到一点困难就想向父母求助,那她还谈什么独立?
不久前才拒绝了和母亲同去医院,这么快就反悔,未免让人看不起。
她要靠自己生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才行。
她李白茶才不是一无是处的大小姐,她能吃得了苦。
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独立生活的第一步是在空无一人的海边公路上找车。
拖着行李箱走了一晚上后,脚上昂贵的高跟小羊皮靴磨得她脚踝生疼,晚餐几乎没来及吃什么,黎明前的黑夜又极冷,李白茶体力透支,觉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怎么办呢?
她看着太阳一点点从东方升起来。
难道信誓旦旦说要独立,就是在海边看了个日出?
黔驴技穷的时候,远方的晨曦中慢慢开来一辆车。
李白茶强撑着跳起来,对那辆车拼命挥手。
她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老旧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徐徐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一张黝黑朴素的女人的脸,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上车吧,我带你一段。”
李白茶不敢相信好运就这么突然降临,从车子后排探出一张少年的脸,十六七岁,质朴清秀,笑容灿烂,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我和我姐进城送货呢,你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少年的笑容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带着淳朴憨厚的乡野气息,穿着打扮也很干净朴实,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少年帮李白茶把行李箱抬进后备箱后,便与她并肩坐在了车后排。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李白茶坐在车里,看着大海迅速被抛在身后,忍不住轻轻拭泪。
天无绝人之路,以往她自负家世,看不起穷人,如今却只有这一对贫寒的姐弟伸出援手。
上流社会引以为傲的修养矜贵,试图从行为举止上把自己与下层人隔绝开来,却只是故步自封,沦为虚伪的假面,不知道贫穷中有真正的高尚。
“小姐姐,你哭什么?”少年给她递上纸巾。
“没什么,”李白茶接过纸巾:“我刚刚从一个很坏的地方跑出来,有些激动。”
“哥,咱们回去吧?”李家人走后,徐晨安问兄长:“妈妈也该起床了。”
“不急,你先去帮我买杯咖啡。”徐莫野揉揉发红的眼睛:“冰美式,不加糖。”
“哥你不回去睡觉吗?”
徐莫野摇摇头:“不睡了,把你送回家,然后我直接去上班。”
“好辛苦……”
“商务人士可是很忙的,”徐莫野笑道:“不比你这种艺术家自由散漫。”
“对了,问个事情。”徐莫野突然说。
“啊?”
“你当时是怎么想到娑婆界去找模特的?”
“哦,”徐晨安挠头:“周助理推荐的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徐莫野说:“咖啡里多加点冰块。”
等徐晨安领命而去,徐莫野推开病房门。
王敏歪在床上,昏昏欲睡,旁边病床上坐着刘芳,见他进来,露出戒备的神色。
“我是晨安的哥哥,我叫徐莫野。”他自我介绍道,然后转向刘芳:“我有些话想和王小姐单独聊聊。”
他的态度看上去温和随意,不似位高权重的徐家掌门人。
刘芳也有些轻慢:“你跟我闺女讲话,我有啥不能听的……”
然后徐莫野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刘芳在那眼神中看到了一只沉睡的狮子,在睡梦中无意亮出利爪,仿佛随时会醒来。
徐莫野又眨了一下眼睛,睡狮不见了,咄咄逼人的威慑力也看不到了,只是一双因为缺少睡眠而眼角泛红的双眼,看上去疲惫又安宁。
刘芳如梦初醒,从床上跳起来:“我……我去上厕所。”
她的动作有点大,感觉被她坐的那张病床都原地弹了弹。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王敏和徐莫野。
两人对视良久,皆是一言不发。
“王小姐,”徐莫野先打破沉默:“身体还好么?”
王敏有点摸不清面前男人的深浅,谨慎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