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一直是个多么孝顺的女儿,多么无条件宠爱弟弟的姐姐。
方卉是第一个倒下的,其次是李兰德。
她以为第?个死去的应该是她母亲,没想到是弟弟。
这个傻弟弟到死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毒了,还在疑惑地哭叫说姐姐我肚子好疼。
然后李绿竹拽住了她的裙角,一边呕吐一边哑着嗓子,跟她说对不起。
她摇摇头,晚了。
不曾想撑到最后断气的是她已经年老的母亲,她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女人,大概真有野草一样顽强坚韧的生命力吧。
剧毒最终导致喉咙肿大,最后堵塞了气管,她的脸因为窒息而痛苦地发紫。
眼神凶恶狠毒地瞪着她,而她现在终于不用再害怕了。
餐桌周围的人全部倒下后,她扶着腰走进卫生间,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脱下裙子躺进去,等待一波比一波剧烈的阵痛到来。
等待一个畸形的孩子来到世间,等待她的丈夫从她故乡归来,身边带着曾经的未婚妻。
那辆车终于开进了庄园。
徐晨安从车上跳下来,跑过去拉开后排车门,扶下来一个身心俱疲的苍白女人。
王敏端起桌上的粥,慢条斯理地吃下她这辈子最后一顿饭。
方才与魏央的意外重逢让她想起了很多故人,一度很想给阮长风打个电话。
拿起手机后看了一眼,还是放下了。
她不?向任何人道歉的。
对不起是全世界最没用的话。
徐晨安和李白茶已经打开门走进了玄关。
“叔叔阿姨他们一定在等你,你走慢一点别摔了……”
“叔叔阿姨,绿竹——白茶回来了啊。”徐晨安替她大喊:“她嗓子还不太行,但她真的回来了!”
李白茶挣脱他,向屋子深处走去。
一间间屋子找过去,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几不成音,却还依稀能听出一点曲调来——她居然在哼唱。
那是一首俄罗斯民谣,多年前方卉弹着钢琴一句一句地教给她。
“妈妈,我没有被葬入土地,虽然我是这片土地的囚徒。”
“我被派去深井和幽矿,妈妈你不知道我曾经历了么……”
“妈妈,让我们坐下来尽饮酒。让你的伏特加将我灌醉。”
“我将忘记囚笼里的痛苦,我将快乐地唱歌给你听……”
可惜歌声的尽头,再也没有人等她归来。
王敏简直太想看李白茶走进饭厅后的表情了。
可惜她看不到了,因为她很快就要死了。
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她想留给一个单纯傻孩子。
徐晨安终于看到了她,发现她看向自己的表情居然是温柔的。
“小敏……出什么事了?”他看到她平坦下去的小腹,还有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孩子呢?”
王敏给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徐晨安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开门,然后惨叫,给自己留下了终身的心理阴影。
王敏坐在椅子上,回首自己的一生,发现爱恨俱灭,只剩荒凉和恐惧。
众生蔓延,只有那个女孩回眸对她笑了笑。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蜡烧成了灰,沾湿了她的脸。
与外界的猜想的老死不相往来不同,后来徐晨安与李白茶之间的友谊又延续了许多年。
摆脱了家族的婚约,他们如普通朋友般相处,反而自在随意了许多。
除了王敏他们之间无话不谈。
后来李白茶治好了嗓子,有一次酒后,徐晨安?问她:“你有没有听到她最后说了么遗言?”
“我只听到她喊了一声……”李白茶疑惑地说:“敏敏?”
“怎么?有人死前还特意喊一下自己啊,”徐晨安不相信:“你肯定听错了吧。”
“我?不?听错。”李白茶笃定地说:“她本来就是个很自恋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