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沈文洲从沙发上睡醒的时候,发现姚光正坐在床上在怀疑人生。
“你怎么了?”沈文洲撑起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从遇到姚光之后作息就一直很乱,还是感觉没怎么休息好。
姚光盘膝坐在床上,托着腮表情严肃地说:“我怀疑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指控实在太严重了,沈文洲被吓得差点坐地上:“什么情况?”
姚光一掀被子,指着白色床单上一抹刺目的猩红:“喏,人赃俱获。”
实不相瞒,那一瞬间沈文洲眼前已经开始闪过人生跑马灯了。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排除了自己梦游、短期失忆症、房间曾被外人闯入等可能性,得出结论:“确实不是我。”
姚光很失望地鼓起嘴:“就算是你做的我也不怪你啊,就是觉得初夜没什么记忆怪可惜的。”
沈文洲感觉有个小人抡起大锤狠狠在他的太阳穴上砸了一下?:“可是我确实没碰你啊!”
“这屋子里就两个人,我的肚子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么痛吧——”姚光按着小腹,还想继续声讨他,然后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啊一声大叫,歪倒在枕头里:“我这亲戚来之前怎么不打声招呼啊!”
误会解除,沈文洲总算松了口气,出门去帮姚光买经期用品了。
待到沈文洲回来的时候,姚光已经把床单洗干净晾到露台上试图销毁证据,只是躲躲闪闪的视线、游离飘忽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那什么……对不起,”她吞吞吐吐地说:“你,别生气啊,我是真不知道。”
起初的惊吓过后,沈文洲倒是真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只是觉得无奈好笑罢了,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
两人在酒店吃了早饭,又休整到下午,算是等来了关键情报。
“你准备好去见妈妈了没?”沈文洲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给她看。
“没有啊,绝对没有!”姚光跳起来,跑到梳妆台边上照镜子,成功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和蜡黄的脸色难看哭了:“天哪我这么丑怎么见我妈!”
“不丑啊,挺好看的。”
“你到底怎么夸得出口的啊!”
沈文洲一看她好像真的要哭的样子,再次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初中生实在非常难搞。
“算了还是不见了。”姚光重新捧着肚子滚回床上:“我妈肯定不会认这么丑的女儿。”
沈文洲脑子里快速飘过若干句“小姐请问您是在玩我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幽默”“我以后应该出一本书叫《如何与青春期少?女沟通》”……
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对姚光说:“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大概每一个女孩在成长过程中都曾因为要见重要的人,而对自己的形貌感到自卑。在这个过程中她会懊悔昨天为什么多吃了一杯冰淇淋,导致肚子上多出来一圈肉,为什么上周出门的时候偷懒忘记打伞,晒了一天后导致皮肤黑了两个度。
值得庆幸的是姚光此刻还没有觉醒此类变美的意识,她所面临的苦恼几乎是青春期少?女共通的——身体因为快速发育而堆积的脂肪,眼睛因为糟糕的用眼习惯开始近视,脸上因为内分泌失调冒出来的青春痘之类的。
这点事情对于在风月场上游荡多年的老手来讲实在不是问题,沈文洲简单打了几个电话,就在这个城市集齐了一支成熟的形象设计团队。
转眼间姚光就被一圈人围着在脸上涂涂画画,她局促地看着头顶翻飞的剪刀,问沈文洲:“仙女教母是你吗?”
沈文洲摇摇头:“别做辛德瑞拉。”
“那我应该做谁?”
沈文洲腹诽是不是人类女性都有个公主梦,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别的什么格调积极的迪士尼公主故事,一直等到姚光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他才对照镜子照呆了的女孩说:“不要做公主,做女王吧。”
结果姚光眼神睥睨地俯视他:“你都多大了,还信王子公主这套。”
沈文洲再次被她顶的哑口无言:“到底是谁先?起的头啊。”
姚光现在自信心爆棚,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快带我去见太后。”
沈文洲笑眯眯地看着她刚走出去几步路,就迅速扭头迈着小碎步折返回来,低头在包里翻翻捡捡:“我带多几片姨妈巾。”
姚光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妈妈长什么样,毕竟妈妈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才六岁,记忆混沌渺茫,只记得是个常年低头哭泣的长发女人,头发在灯下黑亮到发青。
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那个拎着两袋菜往小区里面走的女人是她妈妈张灵妹,当然如果她手里没牵个西瓜头小女孩的话,就更确定了。
姚光回头看了一眼沈文洲,后者轻轻推了她的后背:“去吧,好不容易跑这么远。”
姚光在墙角站着一动不动,直到妈妈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她身边走过去,那小女孩还扭头看了她一眼。
原来她已经这么老了啊。
姚光轻手轻脚地跟在母亲身后不远处,一直目送她走进某单元楼里。
沈文洲已经被她反反复复地折腾到很累了,指着那个单元说:“她家在201房,下?午应该一直都在家,你可以再纠结一会,我去抽根烟。”
“哎别走。”姚光一把拽住他:“我不够高。”
沈文洲一愣:“她家的门铃装得很高?”
“不是不是……是窗户很高。”姚光摇摇手:“我自己看不见。”
沈文洲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认她?你妈妈没准会把你留下?来。”
话一出口沈文洲就意识到不太妥当,这话说得好像他急于把姚光丢下似的。
姚光整个人精神气瞬间垮下来了,嗫嚅道:“那什么……你烦我啦?”
“不会不会……”
“我知道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姚光很用力地捏住沈文洲的手腕,简直像是要发誓一般,无比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我会回报你的、我以后绝对会回报你——”
哪里需要你回报什么,沈文洲在心中苦笑,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要看的窗户是哪一个?”
“左边一点……不行,还要再高一点……”姚光努力在沈文洲肩膀上踮起脚,沈文洲当然不敢抬头,因为她穿着裙子,也没脸左右看,毕竟自己此刻真的很像个变态。
张灵妹她家说是住在二楼,但因为一楼是半地下室,所以并不是太高,姚光和沈文洲加起来勉勉强强能够到二楼窗台的边。
“你看到了吗?”
“马上马上,很快了……”姚光小声说:“你坚持住不要别动。”
沈文洲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根钉在地里的木桩,不敢乱动,怕站不稳会把姚光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