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碧却还点着蜡烛,等萧钰把萧绛带回家,结果一等就等到了下半夜,两人踪影不见。眼见着更漏将残,萧钰都快要准备上早朝了,冯文碧知道两人不可能回来了,看看书房,黑灯瞎火,不敢去吵萧崇远,只能自己回房睡下。
冯文碧不知道,萧崇远根本没睡着,而是在书房里,看着满地的月光,慢慢的踱步。
萧绛这么忽然回来,并且在朝堂之上出现,让萧崇远措手不及,她的企图,自然是昭然如日月,萧钰的话也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一定会帮她。
哎,该怎么办呢?
萧崇远不由得想起20年前,萧彤出生时,她的祖父,也就是萧崇远的父亲,当时的靖国公萧隆一看是个女孩,大失所望。
萧纵的那个老婆,阙氏的前皇后,年龄本来就要比萧纵大不少。两人在一起多年才有孕,就生了这么个女孩,而萧纵又发誓除了她外,不跟任何女子有染。萧纵的弟弟又在战场上伤了肾,御医说他不可能再有子嗣。当时满朝文武都背后在笑萧隆要后继无人,除非他自己老当益壮,再跟女人生个儿子出来。
十天后,萧钰出生。萧隆听说萧崇远又得一子,居然老着脸皮,去找平日里水火不容的前大舅哥姚绰,求他出面跟萧崇远和解,那时父子已经断绝往来十几年了。
姚绰暗地里却劝萧崇远不要恢复萧家嫡长子的身份,因为所谓的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么多年过去,萧崇远回想起来,仍深深敬佩这位前相过人的洞察力。
八年后,周明帝帝驾崩,六岁的小皇帝登基,萧太后,也就是萧纵一母同胞的妹妹,迫不及待的聘萧彤为儿子未来的皇后。萧氏满门,权力已经凌驾于李氏皇族之上......
那时萧隆又再次来找大儿子,说即使不愿恢复父子关系,也至少将萧钰过继给萧纵。萧彤今后为后,萧钰就是当朝国舅......
萧崇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萧钰是从来没见过萧纵的,但是萧钰的性格却不像萧崇远自己,而是更像他那位从未谋面的叔叔,真是外甥多似舅,侄儿更像叔,而且自从遇到萧彤后,两个孩子好得超过亲兄妹。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最可笑的是威德帝李策,那么恨萧纵,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却从第一眼见萧钰起,就对他青眼有加。
人生的反讽啊。
萧崇远又想起六年前,威德帝第一次见萧钰的情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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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德帝摆驾回宫后,这么一天下来,多少感觉有点疲乏,本来想临幸一下那位西突厥美女的,如今也失了兴趣,自己独自在长生殿歇下,却头脑里似乎有点什么,让他不能安然入睡。
威德帝披衣起身,一人仰望月色,这深秋的月华,如水如练......
威德帝其实正当壮年,才四十有三。
李家是汉朝飞将军李广的后裔,又混有匈奴的血统,所以代代都是马上皇帝。
威德帝是周宣帝的第五子,周明帝的同父异母弟。李策年轻时曾征战四方,战功赫赫,极得手下将士拥护,所以当年才能在李氏皇族与外戚萧氏兄弟的火并中胜出,登上这皇位。
想到这里,威德帝不由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帝王的更迭似乎比什么都快,比如:大周建国百余年,皇帝已经换到了第八个,而臣子呢,萧家先祖随周高祖起兵,得封靖国公,萧崇远复爵后,才是第四代靖国公,萧钰他们,是萧家第五代子孙。
看来,皇帝都不长命。
威德帝年轻时,精力过人,无论是当景王,还是当皇帝,都勤勉奉公,日理万机,从不懈怠,同时,床第之上,也骁勇一如战场,夜夜交~欢,不在话下。
李策年轻时,作为亲王,妃子并不是很多,但是生育不少。只是婴儿的夭折率连帝王之家也不能幸免,李策当皇帝前,存活的只有两儿一女;当皇帝后,嫔妃多了,又生了二儿二女,年龄都小;再后来,过了38后,再无所出。
年岁不饶人,李策40岁后,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精力、健康状况,各方面都不如从前了。
中年中风(脑溢血)好像是李氏的家族病。前面的几个皇帝都是在40-60岁间因中风而风瘫,最终死亡。当然,李策不认为自己会如此。他春秋鼎盛,身体好着呢。
但是撇开千秋万代之类的马屁,现实点的思考,李策怀疑自己不会再有别的子嗣了,即使再有,人生70古来稀,自己过世,幼帝登基,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李策不希望发生在自己侄儿、小皇帝头上的事情也发生在自己子孙身上,所以太子人选,只能出在李翎李翔两人之间。
想到小皇帝,李策的脑子又转回了今天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萧崇远私生女身上,貌似没有什么差错,各种细节,到目前为止,都对得上,那为什么心里还是如此不安呢?
主要是:萧姓,六年前,胡汉混血的绝色容貌,这几点实在太巧合,巧合到李策真想问李翔和陈项一句:你们两个对此女一点都不觉得眼熟么?
但是看两人看着美女两眼直勾勾的样子,李策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哎,到底年轻,闯了祸,还不长记性。是因为从出生起,就太顺了么?
李策对着月亮苦笑,安慰自己说:就算是同一人又何妨,一个小女子,就算有点姿色,有点武艺,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再说了,犯臣子女忠于后主的事情,比比皆是。比如,唐朝武后杀了上官仪,全家女眷没入宫中为奴,上官仪孙女上官婉儿却成了武则天的女宰相。再比如:司马兄弟杀了嵇康,广陵散绝,但是嵇康之子嵇绍却忠于晋惠帝,八王之乱时,嵇绍为保惠帝被杀,血溅帝衣。
这萧绛,跟着萧钰生擒莫查可汗,又救大周使节于阿尔泰山,几度出生入死,也算是对大周赤胆忠心了。
那为什么还是感觉像是有一条剧毒的蛇阴森森的潜伏在那里,让人紧张、焦虑,恐慌......
因为威德帝知道,如果萧彤真的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报仇。
也许她是忠于大周,因为这也是她的国,但是为了她所遭受的一切,一定会找他李策和他的子孙报仇。
李策回想起了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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