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到家里时,玛丽还久久不能回神。
战争,还是一场席卷全球的战争就要来了,这是多么可笑的话语啊,简直像是杞人忧天,痴人说梦。可是说这些的是乐景。无私地帮助她们,给她们提供了通往自由的钥匙的乐景先生。
玛丽现在还记得,青年目光坚定,言辞灼灼,每一个字眼都那么肯定,仿佛在说一个……已经被注定了的预言。
青年说完这些,就坚定地送客了。没有给她们更多的解释,只说让她们明天早点来。
这二十几天来,她们每天在书店里闹哄哄的,青年都没有丝毫嫌弃不耐烦。对于她们所问的任何问题,哪怕是冒着傻气的问题,只要他知道就会耐心认真的解答。可以说他今天的表现是很反常的。
乐景长相斯文俊秀,学识渊博,尊重女性,风度翩翩,脾气温和,这样的人简直是不少女孩心目中理想的丈夫人选。玛丽就知道组织里有不少女孩对乐景芳心暗许。
可是没有人表白,就连多说一句话那些女孩都要忐忑许久。倒不是出于女性的矜持和羞耻心什么的,她们并不是会在乎这些的女人。而是因为她们懂得,那个男人不是她们能抓住的人。
组里关于乐景先生的身份有三种猜测。
一种是认为他是一个来自东方古国的王子,因为争夺皇位失败带着皇室藏书流亡海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拥有那么多市面上从没有出现过的书。
另一种是认为乐景来自未来。他借助时间机器从未来的某一个年代穿越到了现在,就像《时间机器》①中的时间旅行者一样。持这种观点的人是受了一个迈瑞肯作家马克·吐温的《康州迈瑞肯佬在亚瑟王朝》②一书的影响。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书店里会有一个世纪后的书籍。玛丽也支持这种想法。
还有一种人,她们是虔诚的基督徒。她们认为乐景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他把伊甸园里的智慧之果带给了人们,让女人从此摆脱不平等的地位。那些书籍是神国的书籍,是主赐予虔诚之人的福音。
但无论她们中支持的是哪一种想法,她们都有一种共同的默契——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她们担心一旦说破这件事,这美好的一切都将如幻影一般消失。
她们就此与乐景保持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平衡。这样自由自在畅所欲言的生活每一天对于她们来说美好得就宛如幻境。然后就在今天,幻境终于被打破了。
乐景做出了“预言”。
玛丽不是不关心时事政治的人,她知道这几年赛德帝国和其他几个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之间时有摩擦,一些有识之士也早已做出了预言,认为必有几场硬仗要打。但是一场席卷全球,可能要死几千万人,惨烈到女人也要上战场的战争?这简直是地狱里的情景。玛丽虽然是“时间机器说”的支持者,但是她现在也忍不住开始动摇了。说实话,她宁愿乐景是在开玩笑。
玛丽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终究相信乐景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明天一定要从他嘴里打听出来什么。
※
台灯柔和的光线温柔地给雪白的笔记本铺上一层碎金,乐景坐在写字台前,皱着眉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载着什么。
因为两个时空的差异,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的两次世界大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就连具体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他都没法做出预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地球从两次世界大战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记下来,给这个位面以作参考。他记的笔记也许发挥不了太大效果,但是能挽救几条人命也是好的。
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是,这个世界的中国历史在明朝发生了拐点,现在是雄霸亚欧大陆的大明帝国,至少不会像地球历史中的那样沦为列强的殖民地,遭遇百年的屈辱史了。
【乐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作为一名佛系青年你该睡了。】乐灵提醒道。
乐景手中笔不停,微微一笑:“抱歉,我现在是儒系青年。”
又听到一个新名词,乐灵好奇问道:【儒系青年是什么意思?】
“励志灌鸡血,仁义平天下。”乐景挑了挑眉,“不为我加油吗?”
【……加油。】
乐灵觉得,现在的90后真是太复杂了。
等到天边微微泛白后,乐景终于停下了笔,长舒了一口气,写了大半笔记本,终于写完了。他捶了捶有些僵硬酸疼的腰,不由苦笑连连,到底不是年轻那时候了。
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声。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早上六点了,吃了饭就可以开店了。
【你现在应该休息。】乐灵严肃地说:【根据科学研究,成年人每天至少要保持七个小时的睡眠。】
“那是成年人,我又不是成年人。”乐景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我至死都是少年呐!”
乐灵:【……】
乐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这个宿主,是不是一直在坚持不懈地说冷笑话?
※
一夜没睡,虽然有点困,但还能忍受。为了提神,乐景捧了一本太宰治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等了没多久,玛丽和几个姑娘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看到又在看书的乐景,玛丽无奈地提高音量以图吸引他的注意力:“早上好。”
没反应。
更大声:“早上好!”
还是没反应。
拍桌子:“早上好!”
“啊?哦!”乐景慌乱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是玛丽,愉快地打着招呼,“早上好啊,玛丽。”
青年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玛丽却莫名觉得他今天的笑脸夹杂了丝丝疲惫。再仔细一打量,青年的眼睛里好像有些血丝,眼底也多了一抹青痕。
是夜里没睡好吗?
玛丽小心藏去眼中的担忧,若无其事地问:“您今天要和我们说什么?”
乐景慢吞吞地说:“现在还不急。等人来差不多了再说。”
“那么关于您昨天说的……”
乐景难得打断了她的话,强硬地表示:“这点,也等人来的差不多了再说。”
玛丽纳罕地瞟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和其他姑娘一起找个位置坐下了。
很快,又有小姐们陆陆续续地进了书店,等到人都到齐后,乐景终于站了起来,逆着光远远地看着她们。
“我是来告别的。”乐景淡淡地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要走啦。”
平底起惊雷也不过如此了。
玛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安定感,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您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