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路过酒楼,向方才看的地方寻去。
这条长街确实是能一眼到头,可中间还穿有几条通往别处的小巷子,白秋秋走在长街上,眼睛却悄悄在不远处的每个巷口搜寻,没多久,果然在一小巷口瞥见了一个影子。
白秋秋放眼望去,那小巷口上面挂着一牌子,而老旧破烂的牌子上写着“胡夷巷”。她鼻子一酸,确信方才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是真有人在看着她的。
她吸了吸鼻子,放缓了脚步,装着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
而后。
“哎呀!”一声惊呼,白秋秋脚一扭,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点心扔出去好远,却也恰巧扔在了巷子口。
“姑娘,没事吧?”有好心的路人走过来询问。
白秋秋笑得明艳,拍着衣衫自己爬了起来,“无事,无事,多谢大哥关心了。”说完便快步去巷口捡点心了。
询问的路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兀自嘀咕了一句:“这姑娘怎么摔一跤还摔得这么开心……”
白秋秋到了巷口,捡起了点心,状似不经意往巷子里看去,面上隐藏着的浅笑渐渐散去。
那里,并没有她想见的人。
白秋秋大失所望,提着点心,小脸都跨了下来。她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几步,可就是这时,身后传来了细微的气声,白秋秋停了脚步,深吸了两口气,故作疑惑地回头。
黑暗处,一只成年的灰狗嗅着地面迈着腿悠悠走了出来,逐渐出现在光亮里。
它背上的毛皮棕灰,肚子和腿上是白色的,耳朵高高竖起,尾巴微微摆动着,是一只漂亮的狗子。
白秋秋起先是失望的,可盯着这只抬头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灰狗,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她陡然明白了过来,这不是狗,是狼。伪装得再像,也是狼。
是他的原身吧?一定是,一定这样没错!
他一定是恨她,却还是想见她,但又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这样的,遮盖了身上不寻常的气息以掩人耳目,教她无法察觉。倘若不是她知晓他原身,说不定真教他骗过去了。
白秋秋压下心底拼命叫嚣着的声音,装做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把眼里涌上来的东西往下压了压,才敢蹲下了身。她朝着灰狗摇了摇手中的点心,温和地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灰狗看着了她,眸子黝黑,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的漂亮,白秋秋那一瞬间喉头发涩,险些将那两个字叫出声来。
她知道自己此时出声一定会带着哽咽,只暗中吐了几口气,不敢说话,默默剥开了点心包装,将里面的蜜饯拿了出来。
自元辰离开后,白秋秋就更爱吃些甜的东西,不然日子这般苦,要怎么熬过去呢。方才虽说是以此为借口好同师兄师姐分开,但她也是真去买了的。
白秋秋将蜜饯放在手心送到了它嘴边,咽了咽几口口水,以这样的方式悄悄理了嗓子,说:“要尝尝吗?很甜的。”
灰狗不动,只垂头静默地看着白秋秋手心,随后才极慢地又往前踱了两步,试探性地探了探头。
白秋秋藏在怀中的另一只手揪着膝上的裤子,心里有些难受,都是她把他伤透了,才害他连吃她东西都要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想得有些出神,手掌于这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热热的,软软的。那样温柔的舔|舐,一下就把她的神思勾了回来。
白秋秋看向手心,它正伸着粉红的舌头,一下一下轻舔着她手掌方才跌倒后不小心挫出的伤口。
白秋秋甚至自己都未注意到自己方才跌破了皮,手上的温热像是过电般传到了心间,她眼眶发酸,鼻头已经有些许泛红,幸亏今日天凉,看着也像是冻的。
“哎呀,我忘了狗狗是不是不吃甜的啊。”白秋秋自说自话道。
手掌上的血污已被舔了个干净,它停了下来,又退开了两步。
“怎么这么胆小?”白秋秋故作轻松,说话间,便伸出手去挠狗狗的下巴。
到底是舒服的,白秋秋看着它扬了扬下巴,微微眯起了眼,鼻子也动了动,喷出的轻微热气在空气中流窜。
又能感受到你了,真好。白秋秋这般想着。
见得它露出这样放松的神态,白秋秋开心极了,她先前只是想不动声色亲近它而已,不曾想到这样真能取悦到它。
挠挠它的下巴后,她又想去摸它的脑袋。
灰狗这时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退了一步,白秋秋只当没看见,自己往前挪了一点。它神色痛苦,十分抗拒白秋秋的接近,不自觉露出了尖牙,朝着她示威。
“我不会伤害你的。”白秋秋不怕被咬,不顾它凶狠的模样,还是伸出了手从前往后给它顺着毛。纵然先前直亮獠牙,可白秋秋摸上它脑袋时,它还是没有咬她。
白秋秋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它的毛皮光亮,摸起来很暖和很舒服,白秋秋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有没有人夸过你很漂亮呀。”白秋秋边抚摸着它边说话。
她的声线本就温和,现在柔下来说话就像是在喉头嵌了蜜糖,任凭谁听了心里都能咂摸出甜味儿来。
灰狗忍不住往前蹭了蹭,白秋秋欣喜过望,居然脱口道:“要不我带你回家吧。”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什么,白秋秋感觉它身子忽然就僵硬了,而后朝着她凶狠地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许久,白秋秋都没有在那昏暗的巷口见它露面。她转过身,终于走了。
走了一段距离才敢无声地哭出来。
黑暗里,有人一身黑衣,站在那个巷口凝望着她的背影,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
————
白秋秋这天回到灵宝教后一夜都未睡安稳,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个黑衣人不停地在屠杀,鲜血沿着长刀流淌,人们慌乱的跑动声,急切的呼救声,以及热血洒地的声音都像是在白秋秋耳边响起似的,格外清晰。
她双眉皱得死紧,额间逐渐起了豆大的汗珠。
画面不停在变幻,白秋秋努力想去看清屠杀者的面容,可那人全身都捂得很紧,面蒙黑布根本无法窥见其真容,唯独有一双暴露在外面的眼睛让人可以一探究竟。
白秋秋追逐着那人的眼睛,想记下那双眼眸的特征,却在触及之时猛地惊醒。她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是方才一瞬被吓出的冷汗。她怎么也没想到梦中所见的屠杀者居然是元辰!
纵然只看见了那双眼睛,可白秋秋很确定那便是元辰的眼睛。那样勾人心魂的眼睛,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拥有。她惊魂未定,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不打紧,但是提着的那颗心却仍旧是放不下来。
迷迷糊糊过了一夜,天蒙亮时,白秋秋昏沉着脑袋赶去听早课,还未走到学殿,就听到山下长钟被敲响。
“咚……咚……咚……”
她被这钟声搅乱了心神,放下手中的书卷匆匆忙忙赶去灵宝殿。
等她到之时,刘莫寒与柳卿卿等一行已齐聚在了大殿上,殿正中有一人被两个灵宝教的弟子驾着站于殿中。
那人穿着赤袍,上绣云纹,已是浑身带血,气若游丝。白秋秋看得眼皮直跳,这个时辰,天元宗的人这般模样出现在灵宝教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那名弟子说道:“在下天元宗大弟子王冶,恳请……恳请灵宝教施以援手救救天元城!”
刘莫寒一惊,上前询问,“玄门各派守各城,天元城一直是你们天元宗在守,这是出了何等大事?”
不想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居然让王冶忽然泣不成声。堂堂七尺男儿却是任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哀嚎道:“回两位宗主,我们天元宗,昨夜……昨夜被……灭门了。整个门派,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白秋秋其实早在看见这弟子模样时便做了些心理准备,可防不胜防,此话一出,她脸上还是霎那间就被吓得血色全无。几乎是同一瞬间昨夜的梦境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姜姜:辰哥,你以为你以狼形装狗子没人知道吗?
元辰:对不起,我是一匹游走在北方孤傲的狼。
秋秋:不,我知道你是我的狗子……
谢谢“布丁奶茶粉色”小可爱的地雷,居然夸我,啊啊啊!【蒙面尖叫】超开心但又怕写崩的挠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