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盯着面前的小妖看了半响,迟迟没有动作,方才这妖怪同他说的话,他听见了,却是不敢信。什么叫“他要的东西在她那里,等着他去取。”她是真的知道他要什么吗?
那妖兵见他一直无动静,也不敢多言,只把手中的那枚银色宫佩又往元辰怀里推了推。随着这个动作,宫佩里的响丸动了动,溢出轻细的铃音,吓得那妖怪不轻。他生怕这声音招来别人,便急忙慌地溜走了,反正他只负责带带话和松松骨锁,后续的事情本就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元辰死盯着手里的宫佩,拇指动了动,几次尝试之后才终于抚上了宫佩上的纹路,那里篆刻着一个细微的花体“秋”字。他喉头滚动,将目光投在了地面上。
良久,手掌被慢慢收紧,宫佩被元辰放到了胸口。而后他动了动肩膀,抬手硬生生将那只些微松了点儿的骨锁扯开了。
锁骨被钉在元辰肩膀上太久了,扯出那一瞬间不仅粘皮带肉,元辰的肩上还因突然失去填充物而露出了两个肉眼可看穿的骨洞。鲜血涌了出来,蜿蜒而下,将那身本就灰不溜秋的衣衫浸染得更加斑驳,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可元辰好似失去了痛觉般,根本没去顾及自己肩头那两个血淋淋的洞,而是面色不改地用力去扯另一侧的锁扣。等他完全从那两个锁里挣脱出来的时,脖子上已经因为忍耐疼痛而青筋四起,绯红一片了。
他没有休息的意图,只定定地看向了正前方,似在酝酿。只见元辰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忽然用力地咬起了牙,伸出两只手去撕扯着前方的什么东西。
因为过分的用力,他的眉头揪在了一起,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拉得细长,目光透露着一种可怕的执着。
片刻后,他两手间逐渐有了一线的距离。那一线间是黑色的,与周围的场景截然不同,就像是有人在宣纸上凭空划了一道水墨般,十分突兀。
正当黑线在元辰的拉扯下逐渐变宽时,他的手猛一下脱力,眼前的黑线便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元辰盯着眼前黑线消失的地方愣怔。
那一刻,无力感忽然汹涌而至,压得他不能喘息,他觉得自己同三年前并无区别,还是一样的无用。而正是因为无用所以他才会一无用次次成为拖累,一次次被抛弃,一次次被厌烦。这般想着,他竟无声笑了出来。
肩膀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嘴角裂开的弧度也越来越大,可是他的眼眶却逐渐鲜红,那双失色的眸子里除了自我厌弃之外,再看不见半分其他的情绪。
胸口的宫佩随着元辰身躯地晃荡再次飘出了轻细的铃音,像是有种某种魔力般,竟教他从那种能溺毙活人的情绪里勉强挣扎了出来。他收敛了脸上骇人的笑意,动了动手掌,似在试手的灵活度,方才那种撕扯让他的五指都溢出了血,但这也并不影响他继续的决心。
许是破皮出了血的缘故,他指甲有紫气萦绕,再去撕扯眼前的时空时竟容易不少。
黑色缝隙逐渐拉大,现出了可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宽度,元辰咬紧了牙先将自己的左肩一点点顶了进去,融入了黑色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用切换时空的术法,加上身上本就有伤口,所以施行起来并不会很轻松。
而与此同时,在灵宝教后山也有一群人正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坐立难安。
“这都过了约定的时辰了,怎么还不来啊?白姑娘说的话真管用吗?”某处一干草垛中冒出了这样一个细微的声音,又马上被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了回去。
等的人迟迟不来,藏在暗处的那些修士自然心急,但白秋秋心中却没有被焦躁感占据,她只是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安静的在等待。
因为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她只是一直这样想着,想着……然后那个人就真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衣衫褴褛,脸上被刮了几道口,留下了扎眼的血印子。肩膀血肉模糊一片看不真切,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体两侧。他比三年前更为挺拔,就是那张脸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白秋秋的视线一下就胶着在了元辰的身上,丝毫不敢眨眼,生怕一个瞬间面前的人就又不见了。
就在这一刻,白秋秋便很笃定,这几年的时光并没有消减她对元辰一分一毫的喜欢。相反,她比从前更爱他。
在那样一个漫长的时间里,他们相处的点滴早在白秋秋脑海被回想了千万次,越是回忆就越能察觉到这个人的好。这样好的一个人,白秋秋又怎么会吝啬自己的爱意呢?
热意一点点爬上眼眶,两人相顾就这样无言。
许久,白秋秋才终于挪出了一步向元辰靠近。
元辰下意识想后退来着,可是白秋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叫住了他,问道:“是不是很痛?”
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元辰并没有觉得开心。他瞳孔微缩,唇角要勾不勾,似是想笑又像是想嘲讽,最终还是什么没狠下心来说出什么,只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白秋秋被他这个反应扎得心里生疼。她忽然就在想,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她应该在喜欢他的时候就告诉他,很喜欢他,而不是去顾及能不能这样,能不能那样。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不会遭受现在这种折磨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