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将华封的身体当成了一片肥沃的土地,它迅速地在里面生长壮大。血管一寸寸被插破,筋肉相互挤压又被隔断,暗室里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华旭看着面前的人惨叫连连,心里从未有如此畅快过,但眼睛还是不停使唤,逐渐漫上了热意。
而华封则是双眼血红,怒目盯着眼前的几个人,还不死心地想摇动手中的铃铛,可实际他的全身除了眼和嘴外,已经没有地方能动弹了。因为脱力,他手里的金丹和铃铛也于这时掉在了地上。
元辰煞白着一张脸,将金丹捡起。三毒手在很早之前就将古籍上记载的金丹回体之术告诉他了,因此就算此时没有三毒手的帮助,他也能让金丹重新在他的身体里运转。
确定那把利刀在华封的身体里扎根后,元辰松开了手,转身用背抵着石壁,缓缓滑了下去,刚落坐在地上,整个人就拼命地咳嗽了起来,口鼻呛出了星星点点的鲜血。
剧烈地咳嗽声吸引了华旭的注意,他几步跨到元辰面前,双指在他身上几处关键穴位游走了一圈,银色的光注入了身体,暖意在里面荡开,元辰这才能平稳地呼吸。
“你别动弹,先让金丹运转,那些失掉血已经被污染不能再回体了,否则你的身体会产生紊乱。之前没有金丹的支撑,你的五脏六腑在刚刚那一招中都有了损伤,可能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华旭蹙起眉头念叨着,那副关怀备至的模样倒不像是只把元辰当成了交易伙伴,说是当成了弟弟待的也不为过,以至于元辰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扯出个极尽轻浅的笑,思忖着,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值得旁人两句叮嘱。
“你为何露出这般表情?”华旭疑惑道。
被问到痛楚,元辰的神色灰败下来,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一下又钻了出来了。
就在暗室将将沉寂下来的时候,华封又用他那犹如沙棘刮过的嗓子竭力往外吐着字,气急败坏道:“活该热脸贴人冷屁股,你这个逆吃里扒外的东西……”
华旭起身走向他,嘲讽的笑了笑,“父亲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骂我‘逆子’‘畜生’‘吃里扒外’。敢问父亲,你真的有把我当成儿子而不是一个工具,一头畜生吗!”
多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华旭第一次控诉面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不自觉提高了尾音。
声音在暗室里回荡,最后弥散在虚无中,但是华旭的心绪并没有随之平静。他看着华封那张面目狰狞的脸,陷入了某种幽远的回忆里,便自顾自地说道:“从我有记忆起,你从来没有抱过我,一个月见不到你几次,每次过来就是问我法术修到第几阶了,要是答案让你不满意,你还会打我。你记得吗,有一次我修炼时贪玩被你发现了,你一掌就把我拍在了山石上,去了半条命。直到现在,我的后背还有当时留下的划痕。
这样对我也就算了,可你对母亲也……难道不是你自己把母亲抢到罗浮洞的吗?又为什么不珍惜!那时我还小,为母亲的死而哭个不停,你记得你怎么说的吗——‘这么点屁事也值得掉眼泪!’。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你是没有感情的,所以我开始学着揣摩人心思,谨小慎微,万分仔细,不敢出任何差错。
可是,终究是我太没用了,那个人的存在还是被你发现了。你知不知道,我甚至都没敢奢望能拥有她,我只是想看着她而已。但你呢?你当着我的面把她杀死了!摧毁孩子所喜欢的一切,只想让人为你而活,毫无半分亲情可言的。这样的人,也配称作父亲吗!你一定不知道,我每次用这个称谓叫你的时候,心里有多恶心。”
华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哆嗦出了几句:“混账东西,我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华旭听到这句话后,捏紧了拳头,他这才明白自己方才在脑中妄想他会懊悔的这件事有多么可笑。
“呵!我情愿不是你儿子。你可知道大司和三毒手为什么要背叛你吗,你觉得现在的局面真的是我一手造成的吗?不,都是你自作孽!”
“你……你……”华封又气又痛,嘴里吐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华旭仰天大笑了几声,眼角的睫毛有些湿润,“你放心,我现在还不打算让你死。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华阳郎君的儿子是怎么坐上妖族的王座的。”
“噗……”
华封的身体被利刃扎破,又气急攻心,一吐出了许多的血。此时此刻,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全凭元辰的那点儿气血吊着命。方才那一口血,就让他更虚弱了。
千万条软刀子又开始抽枝,华封喉管里溢出了破碎的吱唔声,四肢和驱赶逐渐长成了数十把刀子,只有些鲜红和肉色的东西附着在上面,这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倒是像一个刀阵。
元辰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挪向了华封的身边。
华旭以为元辰现在就要杀死华封,便按住了元辰肩膀,建议道:“让万刃不要再生长了,留他一口气,好让他看看自己钟爱了一辈子的宝座是如何被别人坐上的。”
元辰挥开了他的手,只觑了华封一眼,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铃铛。
面前的这个人在元辰眼里同死人已无区别。用这样残忍的方法折磨他,也算是报了父母之仇,所以元辰再也不屑多分华封一点儿眼神,他只是心里还惦记着僵硬在一旁的鬼魇。
方才鬼魇是要去杀大司的,可铃铛一落地他便停手了,整个人呆在那个宛如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