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主院。
陶氏得到江映琴大闹东院的消息,气得将手里的梳篦砸成了两段。
“不是让你们封锁消息吗?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把钱氏的事情告诉江映琴?”陶氏怒道。
冯嬷嬷上前回禀:“娘娘,是吴侧妃。”
“我就知道那个贱人不是好东西,唯恐天下不乱。吩咐下去,把江映琴看管起来,不许她再踏出自己的院子半步,让她好好安胎。若是孩子有什么差池,我绝不饶了她。”
冯嬷嬷领了命,下去安排人手。
江映琴听说陶氏要将她软禁,又哭又闹,拉着冯嬷嬷哀求她让自己见王妃一面,说是想出府替钱氏守灵。
冯嬷嬷知晓陶氏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命人锁了房门,径直离开。
直到傍晚时分,萧陵优哉游哉地晃到她房里,见房门落了锁,大骂了伺候的下人一顿。
他刚打开房门,江映琴就冲了出来。她一天未曾梳洗,头发蓬乱,面色无光,眼泪糊了一脸。
萧陵见了,暗自皱眉。不过,他面上不显,依旧轻佻地张开怀抱笑道:“夫人,你可想死我了。”
江映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应他,而是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声哭泣:“阿陵,萧霁杀了我娘,你去帮我报仇,帮我报仇啊。”
钱氏的事情,萧陵早有耳闻。他听从陶氏的吩咐,没有把消息透露给江映琴,一来是怕影响她安胎,二来是怕她缠着自己要报仇。他哪里是萧霁的对手?
萧陵扯开江映琴的手,随口安慰几句。“琴儿,别哭了。这件事为夫记下了。那煞神不宜直接对付,需得想法子从长计议。”
江映琴受了一整天的委屈,巴巴地等着萧陵回来。没想到,他竟是这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江映琴悲愤交加:“萧陵,你这个懦夫。我母亲无辜惨死,你都不敢为她报仇。她是你的岳母啊,杀害她的仇人就在你面前,你去杀了他,杀了他呀。”
萧陵本来心情尚好,想要找江映琴温存一番,被她无端责骂,也来了气,怒道:“你疯了吗?我杀得了他吗?我要是有本事杀了他,我还能让他活到现在?你这是逼我去死。”
“难道我们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吗?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有司衙门告他,我要让他给我母亲偿命。”江映琴推开萧陵,欲往门外走。
萧陵一把拉住:“去什么去?你母亲卖身给王府为奴。他杀一个家奴,衙门根本不会管。更何况他有皇后撑腰,哪个衙门敢治他的罪?你把事情闹大了,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让外人看了王府的笑话去。到时候,父王追究起来,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心里就记得你自己!懦夫,混蛋。我娘被你母亲当枪使,到头来却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她还不许我去守灵。你们于心何安呐?”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母亲拿你娘当枪使?是你娘自己要找江映瑶报仇的,关我母亲什么事?”萧陵翻脸,甩开了她的手。
“萧陵,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江映琴扑上去,揪住萧陵的衣襟,无力地哭道。
“你入了我萧家的门,就是我萧家的人。我母亲是你的婆母,你再敢污蔑她,别怪我无情。”萧陵一只只掰开她的手指,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锁门。”萧陵对一旁的仆婢喝道。
仆婢们应声,把江映琴生拉硬拽拖回到房里,重新反锁了房门。
江映琴大声拍门,哭喊不休,大骂萧陵是懦夫、孬种。萧陵气得面色铁青,大踏步离开了她的院子。
走了没多远,他就看到一个婀娜丰满的身影在前面的小径上款款而行。
自打江映琴入府,萧陵每日都宿在她房里。偏偏她大了肚子,很多事情都做不得。萧陵早就憋得慌,这会子与她大吵了一架,索性放开了。他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女子,一把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听婵,你可想死我了。”
听婵含羞微笑,伸出食指勾住他的衣襟,稍稍往前带了带,贴近他的胸口。
萧陵笑得浪荡而放肆,抱住她走向一旁的灌木丛深处。
食髓知味,从此不知心系何人。
陶氏听着冯嬷嬷的汇报,悠然啜了口清茶,道:“颜家的女儿很快就要过门,陵儿冷落江映琴最好不过。待她产下孩子,随便找个庵堂之类的地方安置,免得妨碍了陵儿和颜姝。”
“是,娘娘。”
“你让管事嬷嬷看着点,除了保证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其他的一概不用管。给我看紧了,别让她再跑出去瞎胡闹。然后去给听禅传个话,让她这几天好好服侍二公子。事情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是。”冯嬷嬷领命而去。
萧陵与颜姝的婚礼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能和太后攀上亲家,这是陶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亲自督阵,阖府上下忙得团团转,自然也就没人来找江映瑶的麻烦。江映瑶与萧霁的小日子过得越发的舒心。
半个月后,颜姝嫁入王府。婚礼风光体面,丝毫不输江映瑶。太后与颜贵妃特意命人传旨打开中门。
这一回,陶氏倒是打心眼里高兴,喜笑晏晏,时不时向吴氏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吴氏陪在安王身侧,笑得灿烂无比,私底下恨不得揉碎了手里的锦帕。
江映瑶站在人群中看向从轿子里出来的新娘。萧陵将她抱在怀中,春风得意。江映瑶的心绪异常平静,仿佛真的是个无关的旁观者。她似乎早已忘记了曾经。
她只是替那个女子惋惜。被当做一枚棋子,成了权力的牺牲品。终身的幸福毁在萧陵这样的渣男手里。
江映瑶的眸中闪过一丝悲悯。萧霁揽过她的肩头,指尖无声地收紧。
江映瑶转过头,朝他投去一个微笑,轻声道:“回去吧。”
萧霁看到她的笑容,眸光亮了起来。他拥着江映瑶,并肩回到东院。
两人衣着一粉一白,风姿绰约,走在繁花似锦、垂柳成荫的小径上,恰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第二天,艳阳高照。江映瑶依礼去陶氏院里相见。
跟她当日嫁过来的情形一样,屋子里站满了王府的女眷。一个个笑容满面。
江映瑶提起罗裙,走入屋内。
安王妃梳着高高的发髻坐在堂上,旁边坐了一位穿着黄马褂的太监。
安王妃的下首坐着荀氏。前面的位置空着,吴氏显然还没到场。安王的侍妾以及听婵则站在荀氏身后。另外一边,是萧玥与一干庶出的姊妹。
萧玥身侧的女子一袭镶金边的红衣,头上戴着红宝石赤金凤钗。她生得十分夺目,五官精致,肤如凝脂。抬头挺胸往那一站,光是气度就把一旁的萧玥给比了下去。
陶氏见到江映瑶来,笑着向她招招手道:“瑶儿,我来介绍。这位是颜贵妃娘娘身边的大总管黄公公。”
江映瑶上前见礼。
黄公公眸光微动,不露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陶氏站起来,亲昵地拉过江映瑶,将她带到颜姝面前,又拉起颜姝的手,道:“瑶儿,这位是陵儿新娶的夫人,颜姝。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家人,要和睦相处。”
“谨遵婆母教诲。姝儿一定当映瑶姐姐像亲姐姐看待。”颜姝握住江映瑶的手。
江映瑶上一辈子并没有见过颜姝。只听说颜家三郎的一对双胞胎姊妹国色天香,一同入宫当了贵人。如今,颜姝嫁给了萧陵这个渣男,江映瑶心中泛起一丝不忍。若不是她重生,颜姝的命运本该是另外一番风光。
她回握颜姝,柔声道:“妹妹客气了,你我今后定能好好相处。”
颜姝轻笑,连声应是,目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映瑶活了两世,自然看得分明。她心中默叹一声,松开了颜姝的手。
两人的细微表情落在陶氏眼里,她勾起了唇角,闪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