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很快命人把江映琴身边的丫鬟审问了一遍。军法威慑之下,丫鬟们一个个抖如筛糠,纷纷将实情抖了个干净。
据她们所述,江映琴前些日子就有些不舒服,多次请求颜姝想找大夫来看看,颜姝没答应。早上喝过一碗厨房端上来的汤羹之后,江映琴便有了流产之兆。后来的事情,在场的大多已经知晓。
陶氏听着丫鬟们的供述,先哭了起来:“王爷,妾身真是不知道啊。这些贱婢过了酉时才通知的妾身。”
“酉时至今,已过去三个多时辰。安王妃娘娘,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吗?”江文翰怒目而视。
“我原也是想去请的,但是……”陶氏沉吟,如今这个情形,瞒是瞒不住了。颜姝好歹有太后和颜贵妃撑着,自己若是出了事连个保她的人都没有。她咬了咬牙,说道:“姝儿说外头的大夫怕是不牢靠,她去宫里求个太医过来诊治。我想着也对。谁知……”
陶氏这番话显然是把自己推了个一干二净。江文翰冷笑,陶氏身为王妃浸淫后宅日久,这种雕虫小技还能看不破不成?分明是她根本不想得罪颜姝,任由他的女儿一尸两命。他刚想发作,院子外头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吴太医,快里边请。病人情况危急。”颜姝领着一个老太医走进院里。一看到院里跪一片、站一片,脸上掠过诧异的神色,连忙道:“儿媳拜见父王。”
安王抬抬手,示意她起身。
“父王,映琴妹妹怎么样了?我派人去宫里请太医,奈何宫门落锁,求助无门。我千方百计才打听到吴太医休沐,硬生生把他从睡梦里拽了来。吴太医医术高明,想来定能治好映琴妹妹。”颜姝娓娓道来,丝毫没有慌乱。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喽。”江文翰冷着脸看她。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戳穿似的。
颜姝看向他,不闪不避,道:“颜姝不敢。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江丞相了。映琴妹妹真是福气好,能有江丞相这样的好父亲。”
江文翰气得面色铁青,转瞬却又恢复如常。他纵横官场数十年,岂能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你等着瞧。他盯着颜姝阴翳地笑了。
笑容阴测测的,饶是陶氏见惯场面都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更遑论颜姝。不过颜姝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有太后护着,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吴太医自然是认得江文翰的。他虽然是太后的人,却也没想到自己会牵涉到江家与颜家的争斗中。他一个芝麻小官,两边都得罪不起。他只好擦了擦汗,道:“丞相,小臣听闻病况危急,能否允许我入内诊治?”
“不必了。吴太医请回吧。今日之恩,江某必当相报。”江文翰寒声道。
话落进吴太医的耳朵里,吓得他汗毛倒竖。江文翰恐怕忌恨上了他。他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几日后吴太医就因为失职被太医院判调去了苦寒之地。证据确凿,连太后都不好出面。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的吴太医只是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搅入这场局里。他颤巍巍地向安王与江文翰告辞,离开了是非之地。
另外一边,萧霁把江映琴吃过的食物,乃至烹饪用具、熏香药炉一一查看检视,毫无所获。
江映瑶一直暗中盯着颜姝的神色。当萧霁说找不到下-药的痕迹之时,颜姝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
事有蹊跷,她绝不相信这是意外。
江映瑶垂下眸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安曦丹”三个字。前世自己也是在王府中的毒,与江映琴的症状一模一样,皆是悄无声息,查无痕迹。
难道颜姝手里有“安曦丹”?那么前一世,萧陵手里的药从何处而来?一连串的疑问闪过,激得她脑袋隐隐作痛。
安王同样眸色凝重。他沉吟一刻,忽然开口问道:“映琴这些时日的膳食由谁人打理?”
一个小丫鬟颤颤巍巍地跪行两步,道:“是奴婢。”
“可有异常?”安王顿了顿,“你要想清楚,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小丫鬟被安王一吓,呜呜地哭出了声,抽噎道:“禀王爷,奴婢每日煮安胎药之时,听婵姑娘都会来与奴婢闲聊几句。旁的,奴婢实在是想不出来。求王爷饶命。”
“搜。”安王简简单单一个字,萧霁便带了人去听婵的院里。
很快,听婵被带了上来,同时呈上来的还有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一包药粉。
安王接过纸包,打开时手指轻微地发颤。他极力控制情绪,目光牢牢聚焦在掌心那一撮白色的药粉上。
烛火昏暗,谁都没有看清他目中的狠戾。
待他抬起眼眸时,已然恢复了如常的风轻云淡。
“说说吧,这药从哪里来?”安王淡声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吃饭穿衣一样平常的事情。
江文翰看向他。月色下,安王清冷的容颜依旧,却又似乎不像他本人。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安王。
听婵吓得魂不附体。她并不知道,安王手里的药并不是她从药铺里买来的那包。
“王爷,奴婢一时糊涂。王爷饶命……”
听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安王冷冷打断:“我只问你,药从哪里来?”
“药,药铺里买的。”听婵呜咽道。
“死不悔改。”安王喃喃自语,低沉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夜风之中,无人听闻。
“来人,拉下去杖毙。”安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