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眼眸一眯,忽的想起这具身体的两个遗愿。
杀死鲛人一族的叛徒,解除鲛人一族的危机。
鲛人一族的危机?
原本想的,这危机就是阻止华天罡继续屠杀鲛人族,现在听禅渡一言,这危机也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若是您不出手,这位还有这位。”禅渡用手指了指禀容又指了指他怀里的小鲛人,继续道:“也活不了多久,最终结果都是死在这位手里。”说道最后,他又指向了华天罡。
钟漓明白,这人是在告诉他,不论他把那危机定义为哪一个,阻止华天罡屠族或是阻止鲛人一族的消亡都没有意义了,因为眼前不论他选择哪一个,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
前者,就像他说的,禀容和小鲛人都活不久了,也就相当于他没有阻止得了华天罡,那么在不久的将来,鲛人会提早消亡。
后者,他若以自身能力施了援手,相当于阻止了华天罡的灭族,也相当于让鲛人族在这个世界中永存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一个绝境,没有分叉路口供以选择,在这个世界中,他若是想全须全尾的收集到太一的神魂,只有一条路。
“你一直跟在华天罡身后,为的就是现在?”
为的就是阻止华天罡杀掉最后一只鲛人,也许他只想保住那只小鲛人,就是禀容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出手。
“阿弥陀佛,这世间总有人迫于无奈去做恶人,要入那地狱,也要有人延续传奇与荣耀。”
“那我算什么?我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是他?他是何人?”华天罡崩溃的吼道。
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算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得到祭台封印的东西吗?圣子就是由那个东西幻化而来的,是圣者派来解救我们的使者。”说完,禀容拖着重伤的身子行至祭台前,恭敬且卑微的趴伏着,蓝色的泪水从绝望的眼睛里流出,声音哽咽道:“圣主没有抛弃我们。”
禅渡见此微微摇头,闭上眼睛,搓捻着佛珠,口中淡淡道:“非也,非也。”
也不知他否定的是禀容的前一句还是后一句,亦或是两者都有。
“大人考虑的如何?”
钟漓能有什么办法,虽然他释以援手不知道会造成什么结果,但是眼前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钟漓抬步走向小鲛人的位置,刚迈出半步,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少年转首看向一直不言步释渊,看到了他眼中深沉的担忧与惊慌。
拍了拍男人的手,安抚到:“没事,不用担心。”
伸手按在小鲛人的胸口,钟漓全身散发出阵阵金光,他要让小鲛人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咬破右手指尖,钟漓左手并起双指点向他自己的心脏然后缓缓的顺着右肩滑到破掉的指尖,原本冒着蓝色血珠的伤口处,突然冒出了一滴金色的血液。
金色血液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空间仿佛都静止了片刻,一种恐怖的威压逼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仿佛巨山坠下,震的他们面色惨白,不敢动弹半分。
步释渊也感受到了那种威压,待他坚持不住,膝盖弯下的片刻,他的身体内突然出现了一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瞬间便化解了那种慑人的压迫感。
禅渡亦是抵挡不住,半膝跪在了地上,低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暗道一声:“修为还是不够啊。”
钟漓把金色的血液凝聚着引向小鲛人的眉心,滴落,只片刻间,血液就被小鲛人吸入了体内。
小鲛人身体散发着金光,漂浮在半空中,身体剧烈的颤抖,精致的小脸痛苦的扭曲着,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小小的拳头上青筋凸起,在承受这巨大的痛苦。
血液入体之后,威压陡降,禀容见小鲛人的异样,急的满头大汉,即使知道圣子此番作为是为了鲛族的未来,但是小鲛人此刻的惨状,让他不得不担心小鲛人能不能熬过这道坎。
禅渡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浮在半空的小鲛人,面上淡然,眼中也是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此刻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
但钟漓知道,这人也同禀容一样,内心在担忧着,从他那停住搓动佛珠的动作便可看出。
见小鲛人似乎是承受到了极限,钟漓右手并起双指,临空画了一道神秘的符文,一掌把符文拍进了小鲛人的体内。
符文入体的那一刻,小鲛人身上的金光直接被封印住,瞬间消失了,凌空的身体也直直落入钟漓的怀中。
钟漓把怀里人交给禀容,顺便也帮禀容治好了身上的伤。
“圣子,这......”禀容不知道钟漓做了什么,疑惑的问。
“我把一滴心脉血融入到了他的体内,他承受不住的力量我已经封印起来了,待到日后,他慢慢成长,力量封印就会慢慢松动。”
钟漓补充道:“这不是修炼的力量,这是血脉之力,等到封印完全解开,他的将会进化成大妖,他的血脉力量将会更加的强盛。”
“如此一来,若是不遇到那些上古大妖,必定会永存了。”这句话是对着禅渡说的。
禅渡也迈步上前,执起小鲛人的手,闭上眼睛,运气全身功力,身上月白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又是淡淡的金光从他的指间传入小鲛人的体内。
其余人能明显感觉到小鲛人身上的力量在慢慢的变强,大约半柱香时间过后,禅渡停下动作,双手再次合十,对着禀容说道:“父上的力量我已经全部传入他的体内了,承受不住的部分亦是被封印了起来。”
禀容抱着小鲛人的手震颤着,他知道眼前的两人此番作为都是为了他们鲛族那未知的消亡命运。
他双膝跪地,朝着钟漓和禅渡深深拜了下去。
钟漓和禅渡没有阻止,这一拜,他们受得起。
华天罡自那滴金色血液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信念就已经被那强大的威压彻底压垮了。
原以为自己会是鲛族的复兴者,到头来却是亲手屠了族,成了千古罪人,那些曾经被他屠杀的人仿佛一个一个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朝着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他忽的跪倒在钟漓面前,乞求道:“你能把那些人复活吗?可以吗?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他们能够活过来,你那么强大......”
“我不能,我没那么强大。”
在这个世界中,他没办法动用本源力量,就算可以,他也不会那么做的,万物生存,自有他的法则,优胜劣汰,无法更改。
原身的后一个愿望已经完成了,还有前面一个:杀死鲛人一族的叛徒。
叛徒?华天罡?
知晓整个事件起因、经过、结果的人,现在都没办法把华天罡定义为纯粹的叛徒了。
他的一切都是为了鲛人一族的荣耀,从乌剡尔·禀容与乌剡尔·塔问这两任鲛皇依旧供奉着那个所谓的圣主的行为来看,鲛人的皇族确实有些不知变通、刻板腐朽。
一味的祈求别人的庇护,不懂得强化自身,最终也难逃消亡的结局。
这是华天罡的想法,不可否认,他才是正确的。
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他最后却成了鲛族的罪人,其实也不然,深入想想,若不是因他的罪孽,那只小鲛人也不可能得到那滴金色神血,从而让鲛族能够在未来避免消亡。
孰是孰非,千秋功罪,就让后人去评说吧。
至于杀死叛徒这一愿望,于钟漓来说,没有叛徒,那么这个愿望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此间事已了,钟漓与步释渊告别禀容,欲回南启。
临别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