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距离,高长仪是爬过去的。
她身上没有别的东西有用,就抓着自己的袖子给裴允堵伤口,可是这伤是穿透伤,能捂一个,另一个可怎么办呢?
高长仪一边撕裙摆一边哭,来不及擦眼泪,全都糊在了一起,心疼又责怪,“谁让你过来的啊?我让你给我挡刀了吗?”她也不会裹伤,胡乱缠一通,怕缠紧了勒得伤口疼,还松开了一点。
她擦眼泪,手上沾的血带到自己脸上,左一块右一块,被泪水晕了,既可怖,又滑稽,泪汪汪的眼睛望着裴允,委屈又可怜。
裴允脸色雪白,唇也发白,嘴角还有血迹,豆大的汗珠滚下来,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第一句就是训斥,撑着一口气,语气严厉,“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高长仪哭的更大声了,“那你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啊!”她想着就来气,手往裴允脸上扫了一下。
她是想甩巴掌,可是这会裴允身上这么重的伤,要真打他,她也不敢下手,也舍不得,所以只能来这么软绵绵的一下。
裴允意识到这是被打了,很不能理解,问她,“你干什么啊?”
高长仪哭的整个人都要抽搐了,“我让你清醒!你喊我一声阿姊,就能替我死了吗?我准许了吗?”她手又去捂伤口,“这要怎么办啊?”
裴允哪里是个耐烦女人哭的人,尤其还是这种时候,但是鉴于哭的人是高长仪,那另当别论。
他虽然听着像喘了这口气说不定下口气就上不来,但还是支撑着跟高长仪说了好一段安慰她的话,“我现在还没什么事,死不了的,阿姊别哭了。”又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高长仪定了神,抽噎着说,“是,是,我们,我们快走!”然后又哭了,“往哪走啊?”
裴允说,“往前走,前头没人。”
高长仪立马擦了眼泪,要扶住裴允往前走,走了两步之后她又开始哭,“你伤成这样,怎么能走动呢?得疼成什么样啊?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找个地方藏着也好啊!”她望了眼周遭,愁苦又愤恨,“这究竟是哪啊!郭敛!鬼迷心窍的,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
“我撑得住,快走,不然待会儿再来人,就真的再无生机了。”说着用染血的手碰了碰高长仪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说道,“阿姊拿着这个,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顾住自己。”
高长仪低头看,是一把带血的匕首。裴允就是拿这把匕首割了那人的喉咙,两个人才得以抽身,只是鞘已经没了。
高长仪哪里敢握这等利器,还是这样带了血的,哭着直摇头,“不要,我不要!我不敢……”
裴允喝一声,“拿着!”又放缓了语气,“割我衣裳的布料,拿去裹一裹,这料子密实,裹好了找个恰当地方藏,别伤了自己。”
“别慌。”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嘱咐道。
可高长仪现在这副样子委实不是个能顶事的,裴允还是自己把那匕首裹好了,放到了高长仪的袖子里。
高长仪半扶半拖着裴允往前走,裴允突然说,“去河边。”
高长仪愣了愣,急道:“我不会水!”
“没事,先去河边,快!”
高长仪狠狠心,真拖着人往河边去了。
她这会儿才明白,原来派个带刀的来,不是看得起她,是压根看不起她,就笃定那么一个人就能把她收拾妥当了,还真的没有其他人。
但那地方到底是不敢留的。
到了河边,裴允说,“下水。”
高长仪抗拒道:“我真的不会水,会淹死的!”
“只是去浅水的地方走一走,冲淡一下血迹,然后再从别的地方上岸,往回走。”
如此高长仪便懂了,扶着裴允下了水,三月里河水依旧没有多暖,高长仪都十分难捱,不知道裴允是个什么感受,这样想,心中更是愧疚。
“我见你第一天,你就被马车撞,要不是你命大,我就得欠你一条命,今天这样,算第二条了。”高长仪难过地说。
裴允眼睑微敛,回,“其实在我看来,那天撞上了阿姊的马车,是我生平最大幸事,我已沉落良久,直到遇着了阿姊,才叫我在深渊泥沼中,见着了光……”说完这话,一个趔趄,跌倒了,脸都埋进了水里。
高长仪忙把他捞起来,哭着说,“要是遇见我有丧命的危险,那还是不要见的好。”
“我还是要见阿姊的,若是死不成,那就是赚到了。”裴允说,“走,我们上岸去。”
高长仪忙扯着裴允往岸上去,她冷的直打哆嗦,但是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敢讲,扶着裴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何处是生路呢?
她已经很累了,但是不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