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夫人离开后,衔苍淡淡说道:“琼华不归位,想来这人间,还会有许多被偷了原本的好气运,白白苦命一生的人。”
颁玉:“唔……魔尊大人曾说过,只要有人念着,神就不会死。如今,琼华上神.的名字,可还有凡人记得?”
“还有千万人记得。”衔苍语气坚定,“白镜修毁她的神像,甚至给她扣上邪神衰神的污名,也阻挡不住那些心思澄净的人们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期盼她的归来。”
颁玉隐隐觉得,眉间晶玉微微发烫,有些像心口发热的滋味。
开了第一卦后,颁玉的卦摊才能出现在凡人眼中,被他们看到。
那个占算奇准的神婆又来了!不一会儿,卦桌前就排起了队。
颁玉忙着看卦解难,衔苍则陪在身旁,给那些求卦之人送上一杯茶水润喉,他那壶茶似是永远倒不尽,但无人察觉。
再苦再迷茫的人,听了颁玉的话,喝了衔苍递来的茶,都会平静下来。
一直忙到子时,即便颁玉不收钱,可卦桌上,也已聚起一小堆铜钱。
魔尊问:“这些铜钱,你打算如何?”
“遇庙则捐。”颁玉道,“王都的碧遮山上,不是有座富丽堂皇的庙宇吗?我看那处是风水地,镇守着百妖邪灵,我呢,把这些因果钱财捐给镇妖阁,压一压妖邪,也算功德一件……”
“嗯,那座镇妖阁。”衔苍冷笑一声,“庙中供奉真神之时,尚能镇压那些妖孽。如今供奉假神,他哪有能耐镇妖邪?再漂亮的神像也是白搭,只怕那镇妖阁,早已形同虚设。”
王都西郊的碧遮山上。
镇妖阁灯火通明,供奉着白镜修神像的主神殿内,凡人神使还在洒扫。
真金打造的主神像高八丈,神像后方的正面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妖面具。
这些面具上附着千百年来,被琼华仙门的仙长们抓回的邪恶妖灵,它们被锁在这一张张面具中,被天地镇压,日日困在镇妖阁中修心修性,直到因果赎清,知晓善恶后,才得自由。
这晚,伺候洒扫的神使在续油灯之时,见墙上挂着的一张狰狞妖面裂了条缝。
他揉了揉眼睛,近前再看时,那面具忽然坠落,摔在地上,彻底碎裂开来。
顿时,邪风大作,镇妖阁的九千九百定神灯同时熄灭,殿内妖铃阵阵响起,震人魂魄。
“不、不好了!”神使扔下拂尘,奔出神殿狂呼,“妖!是那个千年的大妖!它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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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差不多了吧。”颁玉有些累了,舒展双臂,说道,“收摊吧!”
衔苍看向天边,见一道光闪来,双眼一亮,立刻按住了颁玉的肩膀,让她先坐下:“颁玉,你看,是辞吾来了。”
一阵风过后,卦桌前站着一个臭脸小孩儿,身穿的衣服上写满了符箓仙诀。
“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吗?!”小孩儿开口就像吃了炮`仗,直怼衔苍,“我自己有脚,想回的时候自然会回!”
颁玉之前的仙识看得不仔细,如今亲眼看见这小魔君长什么模样后,她哎唷一声。
小魔君辞吾白脸金眸,比他父亲更像龙,乳气未消,可爱得很。他额头上还有一道天劫印,脸颊旁有两道对称的淡蓝色水纹印,可见这龙是何属性,已相当明显了。
这长相,真水灵,正是颁玉喜欢的。
衔苍上下一扫,见儿子披头散发,穿着随意,形象不佳,顿了一下,立刻捏了个诀,束起了儿子的头发。
辞吾金眸一眯,没有理会魔尊,而是看向颁玉,满脸狐疑道:“你又是谁?为何会跟他在一起?”
罢了,又问衔苍:“你让我回来见的,就是她?”
衔苍:“辞吾,礼貌些。”
颁玉喜欢这小孩儿,看见他就莫名的开心,因而也就未责怪他无礼,反而笑眯眯回答道:“我是你父亲请来,帮忙找你娘亲的人。”
小魔君一怔,瞪眼看向魔尊。
“找个算卦小仙找我娘亲?”小魔君表情狰狞,龇牙咧嘴。
颁玉笑道:“再小的仙,也是仙,找你娘亲这事,关键还得看本事。”
不料小魔君暴怒,转向衔苍,大声道:“你竟然想让仙门的这些毁我娘亲神像的杂碎们来找我娘亲?!你怎么想的?!”
衔苍淡淡吐出两个字:“闭嘴。”
颁玉连忙解释:“话要说清楚,我没动过你娘亲的神像,自然也与你说的仙门杂碎不相同。”
衔苍:“辞吾,上前给仙子问好。”
“就她?”小魔君指着颁玉,金瞳乍变竖瞳,说道,“仙气弱的一戳就破,是条仙门狗就算了,还是个资质差的,让小爷对她问好?她也配!”
颁玉还未开口,就听九天之外响起隆隆雷声。
颁玉仙识窥到小魔君的龙形本体,见细咪咪一条小黑龙嗷嗷蹦着,龙须翘起,不禁笑出了声。
小魔君见到她笑,更是生气,手一抬,直直指着颁玉:“区区杂仙,竟敢笑小爷?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配不配,一道闪电砸下,就落在小魔君的脚边,差点燎到小魔君垂在衣摆下的龙尾巴。
小魔君一蹦,捞起尾巴躲到桌子后,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警觉一会儿后,见无异状,扭头对颁玉道:“你敢捏雷决劈我?”
颁玉继续笑:“我竟还有这等能耐?”
见儿子差点被劈,衔苍却开心得很,语气愉快道:“我早说,让你收好尾巴……”
颁玉忽然嘘了一声:“都安静。”
小魔君眼又是一瞪,手一抬,指着颁玉道:“还敢命令……”
话未说完,他就被衔苍捂了嘴,嘘声道:“安静,莫要扰她。”
小魔君愣了。
不是啊!我君父不是这种会听命令的人啊?!他怎么如此听这小杂仙的话?中蛊了吗?
颁玉扔了一把桃花,闭目片刻,睁眼道:“好重的妖气,朝王宫方向去了。”
衔苍眸光一沉,道:“是镇妖阁。”
正在说话之时,长街的拐角处,一盏梅花灯亮了起来。
梅花灯后,一个戴白纱幕离遮面的女子款款莲步而来。
颁玉额上桃花晶玉一闪,说道:“来活儿了。”
而衔苍,则一挥衣袖,隐去了他与儿子的身形,大有携子避嫌之意。
小魔君却还好奇盯着这身着轻纱的女人,似乎很想掀开她面纱,看她长什么模样。
龙就是易好奇的生灵,越是遮,他越盯着看。
执梅花灯的女子停在卦桌前,出声道:“是……求什么,都可以吗?”
桃花瓣都落回了卦桌上,颁玉一把抓在手中,笑道:“自然可以,姑娘卦桌前坐。”
那女子迟疑片刻,轻轻坐了下来,举止文雅,看起来教养很好。
甫一坐下,裙摆轻动,露出一小巧鞋尖,娇嫩如荷尖儿,小魔君直直盯着看,衔苍见状,提起小魔君的尾巴,挡住了他的眼睛,严肃道:“我教过你,不要盯着凡人女子的脚看。”
小魔君啧了一声:“哼,又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脚吗,当我没有?”
颁玉:“姑娘想求什么?”
那轻纱遮面的女子犹豫了许久,怯怯问道:“听闻女先生神通广大,什么都能帮,就是私心为自己求利,也不会责备……”
“人不都是为了自己私心吗?想求什么,说出来就是。”
轻纱遮面女子柔柔弱弱道:“女先生能不能……偷命。”
颁玉:“……嗯?”
偷命?
“偷命。”那轻纱女子说,“我想偷我的姐姐,过她过的生活,活她的好命,连同她那好姻缘一起……都给我。”
颁玉一愣,笑容慢慢绽开:“……这倒是稀罕求法,也够直白。”
作者有话要说:嗨,你这小龙,竟敢对着你娘呸?你要骂你娘,九天玄雷就会劈你,谁让你娘是神,你娘是天,都不用你爸出手打你屁股。
魔尊: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