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四月阳春。
长岭之地春风难度,唯有晴空中的暖阳一轮,能照出几分凛冬已尽的温暖与明灿来。
春日风大,撩拨着帐帘,日光趁着缝隙钻进去,洒在赵明锦清秀的脸上,萤然生辉。
她一手拿着绢帛,一手执着□□,正在仔细擦拭枪头。与她征战又三年,枪头上细小的齿痕增了不少,不过银光未减,寒芒依旧。
“报!”
帐外一道拉长的声音响起,她随口道:“进来。”
小将入帐,将掌心之物举过头顶:“将军,北泽遣使,送来书信一封。”
季二最是闲不住,当即抓了信过来:“老子倒看看,那黄口小儿又整什么幺蛾子,”他将信一展,眼睛从上扫到下,啐了一声,“长了嘴不就是说话的,写个屁书信。”
齐三在一旁笑他。
赵明锦眼睛没抬:“念来听听。”
季二把信丢进顾云白怀里:“顾老大念。”
顾云白拿起信,粗扫了大概,长眉微皱:“赵将军,吾慕将军风华已久,与君交战三载,日日……”
开篇总要说一堆废话,都什么毛病?
赵明锦撇嘴:“念重点。”
“三日之后,云山山巅,盼与君一战。若胜,长岭尽归吾之麾下;若败,北泽退兵,十年不扰。不知……”顾云白看向赵明锦,“君可敢来否。”
“他娘的!”季二骂了一声,“团战不行就想单挑?凭如今两军阵势,最多再有一年,熬也能熬死他!”
齐三也点头:“老二话糙理不糙,三年来我军连战连胜,士气正盛,实在没必要接这战帖。”
赵明锦把银枪放下,看向顾云白:“军师觉得如何?”
“确实没必要。”
“小四呢?”
赵小四低头想了想:“军师说得有理。”
三年来虽然连战连胜,却始终打不服他,不然她早已班师回朝。
阿穆达这厮,实在是缺些教训。
“一战能解决的事,拖一年作甚,”赵明锦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清风不燥,秀眉微扬,“三日后,会他一会。”
帐中四人面面相觑,一齐站直身来,对着她躬身一拜,转身退了出去。
季二的声音最大:“我现下出发去探云山地形。”
顾云白叮嘱:“仔细些。”
齐三声音已经远了:“我去点兵埋暗哨,北泽狡诈,不能不防。”
赵小四应是追着去了:“我同你一起!”
三日后,赵明锦单骑出营,手持银枪,行至军营外时,她勒马回头,看向身后四人:“守好军营。”
“是!”
云山与长岭相聚不远,山势高耸,直入云霄,故有云山之称。
赵明锦到得山巅,垂眸俯瞰,薄雾冥冥,万物皆小,胸中难免荡起一层澎湃之意。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赵将军。”
她不紧不慢回身,暗红色披风在半空划起一道凌厉的弧线:“阿穆达。”
阿穆达是北泽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年纪不过弱冠,面相有民族特有的粗犷,眉眼又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俊秀,看上去虽不突兀,但杂糅的面相却也说不上好看。
他见了她,没有丝毫手下败将的尴尬,反而笑的有些开怀:“许久未见赵将军,赵将军依旧风采不减,明艳动人。”
“这样好听的话,留着以后每年到南渊朝拜时说,我会更爱听,”赵明锦银枪一指,“赶紧打,本将赶着回营吃午饭。”
“赵……”
懒得听他废话,赵明锦双手执银枪,枪头径直刺来,攻势凌厉,直击要害。
阿穆达不敢大意,当即肃了神色,提刀全心应战。
赵明锦与他交战三载,虽不是每战都对得上,但三年来这厮的武功进益确实让她有些吃惊。
不愧是得高人指点,当年一枪就被她挑到马下的人,如今竟能在她枪下走上三十多招。
且颇游刃有余。
她嘴角一勾,也不急着取胜,连出枪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每每阿穆达想压制下她,用自己的刀锋将攻势挑起来,逼出她战场上惯常的速战速决,却偏偏不能如愿。
“阿穆达,”甚至还可以分心闲聊,“你这刀法技巧有余,火候不足,还得……”
她话音陡然一顿,银枪在空中挥过,携了灼灼日光与凛冽杀气而来,势不可挡。
阿穆达一惊,下意识抬刀格挡,却不想方才还如斩铁削泥的利器,在她手中又如龙蛇蜿蜒,轻巧绕过他的刀刃,从下不过微微一挑,兵刃相接,他虎口一麻,刀柄脱手而出。
铿地一声,直扎向地面,入土半寸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