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镇定如秦蓁,依旧在郑煜星这番言辞中错愕茫然。
她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手抬起,落在他的额头上。
请问,你是烧糊涂了吗?
郑煜星漂亮的桃花眼一瞪,躲开她的手,“我问你,如果是你,要怎么撮合一门婚事?”
这一次,轮到秦蓁没跟上他的节奏。
她刚才说让秦意去提亲,完全是一时情急,想激他的话,验证心中的猜测而已,并不是真的要这样做。
“你先放开。”她心生疑惑,轻轻动手腕。
郑煜星垂眼见她细白的手腕在自己掌中轻轻挣扎,飞快松开:“抱歉,一时情急。”
一时情急?
秦蓁觉得这四个字有些好笑,方才那阵情绪渐渐淡去,她轻轻握住自己被拽过的手腕。
难道是她猜错了?
郑芸菡少女怀春,却在和郑煜星湖边散心后情绪异常,又在他离开几日之后恢复正常,眼神里是郎情妾意的雀跃。
难道不是郑煜星这个小变态见不得自己宠大的妹妹也会嫁给别的男人,所以对刚刚动了心的妹妹一阵狂轰滥炸,令她郁郁寡欢,忍痛放弃情爱?
秦蓁有点拿不准:“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煜星沉默不语,眼底思虑一重盖过一重。
如果刚才脱口而出那句话,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那么在这片刻的时间里,他的思维经过发散,联想许多,开始觉得秦蓁未必不是个很好的求助人选!
且不论秦蓁能想出什么法子撮合她和哪个小崽子,陈彻一事后,他对秦蓁有几分打从心底里的畏惧和服气,单论秦蓁这身坑男人的本事,分一半给芸菡,就足够她叱咤整个长安了。
从前他只顾着去领悟女人间的争斗阴谋,想让小妹妹的脑子清醒点,不至于被后宅的女人害了,凄凄惨惨一生,却没想过,若要成家,日子总归是跟男人过的。
与其跟女人周旋,倒不如有一手把男人整的服服帖帖的本事,让他去挡刀挡枪,为她在总会来临的宅院生活里开疆辟土,自由自在。
郑煜星的思维一发不可收拾,看着秦蓁的眼神,渐渐染上一种奇异的光彩。
但很快,理智又把这种冲动冲淡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看清楚面前站的是什么人。
纵然她有满身的本事,可芸菡是她什么人?凭什么要她对芸菡特别照顾?
最好笑的是,前一刻,是他恶狠狠地让人家离他妹妹远点的。
好看的脸,不是用来这么打的。
郑煜星的脸色慢慢的淡下来,扯了个僵硬的笑:“你就当我刚才发了梦话,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一声,陈彻的事情告一段落,烦请你以后搞这样的动作时,好歹提前知会,这种不顾后果的胡闹,还是少来几次吧。”
秦蓁眼底浮起一丝疑惑——搞这样的动作?不顾后果的胡闹?
郑煜星转身离开之际,身后传来她凉凉的声音:“郑芸菡出什么事了?”
郑煜星定住,漂亮的眼睛眯了迷,所以说秦蓁就是秦蓁,她若问“是不是出事”,就只是怀疑,让人可以立刻反驳,偏她问“出了什么事”,意思是,出事是一定的,只是不确定是什么事。
郑煜星想,稍微拎不清些的,就该露怯了。
他回头,轻松道:“你咒谁呢?”
秦蓁静静打量他片刻,笑了:“你可以不答,我也可以自己去问。”
郑煜星轻松不起来了。
若别人说这种话,他能连消带打的回敬。
但这人是秦蓁,就得三思再三思。
毕竟,他已经接二连三见识了她很多本事。
他都怵了。
芸菡的事情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若秦蓁真要去问,那傻姑娘一准败在她的段位之下。
郑煜星故作嫌弃:“闲呢,什么事都要管。”
秦蓁:“如你没有将她的情绪搅得乱七八糟,耽误我的事情,我也不稀得管。”
这话其实不真。
哪怕郑芸菡那几日再神不守舍,也一定认真做手头的每一件事。她像是天生很懂得一心二用。
不过套话嘛,可以适当编。
郑煜星拇指朝向自己:“我把她情绪搅得乱七八糟?她是我妹妹,我折腾她做什么?”
秦蓁:“那是谁主动找我合作,要我帮他把自己的妹妹箍在身边,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盯梢;又是谁带着她听人家私事的墙角,恨不得她将全天下的男女都看作毒蛇猛兽,疑心生暗防?你折腾的事情还少吗?好好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迟早被你折腾的怀疑人生。”
郑煜星被她这番话狠狠一噎,好半天没说话。
秦蓁觉得这个早晨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到回长安之后会更忙,偏偏郑芸菡是她钦点的小助教,郑煜星与他一同共事,她总得把这两人理顺。
郑煜星忽然喃喃道:“你,是这么觉得的?”
一向威风不羁的青年,眼底竟浮出几丝茫然。
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晨风送来几丝清凉,夹杂着秦蓁微不可察的轻叹。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
她居然开始担心自己刚才话重了,他在这里哭起来怎么办?
毕竟,她见识过。
时间和记忆,好像在这一刻有了些微妙的重合。
从前的小霸王长成了高大威风的郎君,那个谨慎小心的姑娘,也生成了一副坚硬心肠,没变的是,他带着同一个人的苦恼,在她面前显得局促而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