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如果我是男孩,就不用被拘束在宫里,可以和兄长们一样,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
赵致苦笑一下:“太天真了。身为王室中人,就算是王子皇孙,也没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可是,他们成年之后能够担任官职或者继承王位,能一展抱负,就这一点,可不比女儿家强多了?”
赵致颇为意外她这种想法,他见过感叹男女命运不公平想要争取更多权利的贵族少女,但想和男人争官位甚至王位的,她还是第一个。
他打趣道:“如果你生为男人,以你父王对你的宠爱,说不定真会立你为嗣君。”
虞姒轻轻一哼:“如果父王立我为嗣君,我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有生之年要让离国所有老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免受战争流离之苦。”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斩钉截铁,仿佛真的有着这种抱负,只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把治理国家想得这样简单。
他偏过头看着虞姒,她的眼睛倒映着河灯,晶光粲然,犹如透光的琥珀,美丽得不可思议,一瞬间他的心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真的太美了,又那么善良,美好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让他觉得肖想一下都是罪。
即便在战场上面对敌人也从未退缩过的赵致,第一次感到害怕了。
“你想的也太多了。”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玩够了吧?你该回去了。”
“嗯?”
虞姒听出了他情绪的变化,不解地看过去,却见他指着天际,那里已经泛出了一抹微白,她才惊觉,天快亮了。
“糟糕!来不及了,我得快回宫!”虞姒猛地站起来,但她跑到桥下,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回宫的路怎么走。
所幸赵致让车夫一直在东市街口等着自己。两人找到马车,车夫正在打盹儿,赵致叫醒他,吩咐立刻去王宫。见他消失一晚上就带回来个姑娘,车夫简直惊呆了,心里直感叹这缙国嗣君真是厉害。
去王宫的路上,赵致坐在车夫旁边,让虞姒在车内换上出来时穿的宫女服。很快到了乐鱼和那个小太监约好的角门,这时候天已经大亮,虞姒远远看见等在角门外的背影,慌里慌张跳下车,抓了一把道旁的土往脸上抹。
抹脏脸后虞姒跑到马窗旁,踮起脚问里面的赵致:“哎,你现在是什么职位?昨晚你帮了我,我要叫我父王升你的官。”
赵致皱眉道:“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从现在起,我们素不相识。”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径自放下车帘,吩咐车夫驱马离开。虞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心中大感莫名其妙。一晚上都好好的,不久前他还夸她来着,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他,从东市过来一路上对她都很冷淡,这分别了连句话都不肯好好说。
真是个怪人。
虞姒遗憾地看着马车离开视野,她买了好多东西还放在他那儿呢,可惜没办法带回宫去了。
匆匆走到角门口,太监小文子转头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你?乐鱼姐姐说的小姐妹是不是你?”
虞姒深深低着头应“是”,小太监满脸嫌弃地打量她一通,埋怨道:“怎么来得这么晚?差点误了时辰!哼,要不是为了乐鱼姐姐……”
他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打开驴车上一个空桶的盖子,让她躲到里面,这些运水的桶有大半个人高,一只起码可以装下三个人。虞姒爬进桶里,发现里面装的水都淹到腰了,惊呼一声,外面小文子训斥道:“叫什么叫?让人知道我带个人进去咱俩都完蛋!”
就是离王身边的大总管对虞姒说话也不敢稍大声,今天她竟然受了一个小太监的呵斥,虞姒深吸几口气,捏紧拳头告诉自己千万要忍耐再忍耐。
外面小文子爬上车,一甩鞭子赶着驴车进门,进去有两个守卫例行问话,大概互相已经很熟,他们并没有很认真地查看,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藏在桶里的虞姒一直捏着一把冷汗,就怕出了点什么差池被人发现,然而车子颠颠簸簸,顺顺利利地到达了目的地御膳房外。
“出来吧。”小文子掀开桶盖,趁着时间还早把她放了出来。
虞姒轻声道了个谢,把身上剩下的几金连同荷包一起送给了小文子,向他问清到金鸾宫的路,便趁着人少往那走。
离开御膳房不久就是她较熟悉的环境,这一路上她提心吊胆,怕遇着父王母亲,怕途中被人盘问。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周围经过的宫人仿佛没见到这个一身狼狈的宫女,匆匆走过时看也不多看她一眼,让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到金鸾宫。
金鸾宫内寂然无声,虞姒一阵窃喜,心道胡嬷嬷一定还没起来,现在快进寝殿换下乐鱼躺回床上,没人会发现她消失了一夜。
然而她一踏进屋子,看见的却是以乐鱼和霞儿为首,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以及她母亲陶夫人那张乌云密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