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当天晚上就从医院回了家。她的几位麻友来家里看她,大家回?忆白天她的勇猛战斗力?,把?她在该小区的地位拔高一个台阶。
小区里也开始流传一句话——安家的女儿不好惹,丈母娘太可怕。
寇老师指责安屿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的行为实属任性,海兰怼她,子宫长在自己身上,怀孕时难受是自己,生产时受罪是自己,产后身体折损是自己,带娃辛苦还是自己,女人生自己的孩子究竟需要谁同意?想生就生,自己承担后果。就算最后实在养不起养不好,也就只有孩子自己有权利指责母亲。
寇老师隐晦嘲讽安家门第一般,海兰还以为这是哪个旧社会的地主婆穿越过?来了,当下给她讲了讲什么叫新时代的好门第——父母思想开明、子女正直踏实、全家团结友爱。寇老师想要补修做奶奶的课程,提出要安徒生更正对老安海兰的称谓,改叫他们外公外婆。海兰觉得此人有病,说她要是实在适应不了新社会,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事后海兰在医院里吊水时,跟老安说,曾经她为了顾及颜面,没跟安宁的婆家硬刚,其实她后来后悔了很久。今日再遇到咄咄逼人的寇老师,她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自家女儿不是好惹的,她胡海兰就是女儿最强大的后盾。
老安心疼她动了气又中暑,料想寇老师绝不是什么善茬,便让小纪用私人关系查了查裴家的背景,结果发现,寇老师顶多只是嘴坏了点,对儿子的控制欲强了点,裴家真正可怕的是裴牧远的父亲。
“身居高位却如此不知廉耻,这么大年纪还能背弃妻儿在外头整出个孩子,这孩子到底是给他自己生的,还是给小裴生的?”老安无奈地跟海兰说道,“这样的家庭,静静跟他就算了吧。”
海兰也叹口气:“人家都说父子一脉相承,小裴看着倒不像是他爸那种风流的人,这都是其次,你算是说到重点了,小裴家里纯属就是个烂摊子,静静跟着他,不帮着他一起收拾吧说不过?去,帮着一起收拾吧,可凭什么要让她受这罪啊。”
安可在旁边听大人讲话,忍不住插嘴道:“二姐不一定要跟他们家里人有牵扯啊。”
海兰扫她一眼:“你懂个屁。不牵扯?我?就举个简单的例子,到了逢年过?节,你说小裴是陪他父母好,还是陪静静母子好?”
“轮流陪呗,节日有这么重要嘛,说不定姐夫爸妈根本不在乎。再说二姐还有我?们啊,她又不是离了男人就会死的性格。”
老安也扫安可一眼:“可子你还是太小了,这里头的东西可太复杂了。我?们中国人最讲究一个情字,父母的恩情也好,对另一半的爱情也好,自古都是很难两全的。”
“所以我绝不结婚。”安可起身坐到海兰面前,虔诚地捧住她的手:“兰兰,我?绝不会让婆婆这种难搞的生物出现在你面前恶心你,我?永远都是你最贴心的小女儿。”
海兰抿着唇皱着眉看了她几秒钟,指了指门:“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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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后,裴牧远原意是先去家里看海兰,但安屿觉得他这时候还是先不出现比较好。
两人从机场回到市区,分别前,安屿担心老安跟她说的那些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跟裴牧远讲,便对裴牧远说:“海兰很喜欢化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病态。她眉毛画的最不好,所以老安为了她,会去看美妆视频学描眉。这就是我爸爸对我?妈妈的感情。我?妈去一次医院,我?爸就会心理崩塌一次。这个,你能理解吧?”
裴牧远点点头,在他这里,安屿永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半个小时前,老安给他发了条微信,约他私底下见面。安屿这话,他此刻听进耳朵里,就像是一场骤雨来临前的低气压信号。
安屿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崩了一整晚加一上午的情绪,在她稍带哽咽的“爸爸”和“妈妈”里露出了破绽。
安徒生听说裴牧远不跟他们回家,难得的主动拉了拉他的手,说:“那再见哦,下次记得再带我去一次天文馆。还有哦,你要来家里找我玩哦,你不来,他们都不让我玩你送我?的望远镜。”
裴牧远答应他,等事情处理完,第一件事情就是带他去天文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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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下了场暴雨,裴家空中花园的玻璃顶棚忘了收起来,寇老师精心栽培的花草惨遭雨水的袭击。
裴牧远到家时,寇老师正在花园里抢救她的心爱之物,专心到根本没注意到家里有人进来。
她的安眠药胡乱洒落在茶几上,沙发上有毯子,有她从卧室拿出来的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的记忆枕。这些都是她把?客厅当卧室的证据。
关于寇老师如何?扮演妻子这个角色,裴牧远的脑海中有一个很深刻的与此有关的画面——许多个深夜,他刷完卷子从卧室里走出来,寇老师都是身上搭一条薄毯,眼镜悬到鼻尖上,半躺在沙发上等待忙于应酬的老裴回家。她面前的茶几上一定会放着保温的养生壶,里面是解酒或者助眠的热茶。
不管多晚,她都要等到丈夫回家,才肯去睡那张因多一个人的温度,就不会显得那么冰冷的大床。
寇老师注意到裴牧远回?来,是她听见裴牧远打开了家里老裴收藏的一个复古唱片机,上面没有黑胶唱片,只发出突兀的久违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