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话一出,孟洋愣住,敢情他也想到这茬了。
秦晁眼神凉凉的盯着胡飞,胡飞赶忙解释——
“就、就扬水畔那晚,晁哥让我送嫂子回家。”
“我觉得嫂子有些不对劲,就跟她说了些有的没的……”
秦晁眼一沉:“说什么了?”
胡飞懊恼不已,弱弱道:“我不想嫂子误会你,就跟她解释,那姚娘子亲近你是有原因的。”
“没想到我解释了一通,嫂子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说,你肯定还会和姚枝亲热!”
“她定是非常在意这个!”
胡飞一拍大腿:“也怪我,当时急了,就、就口不择言了。”
秦晁有点不耐烦:“到底说什么了!”
胡飞苦巴巴道:“我说,她既没有助你飞黄腾达的家世,也没有帮你顺风顺水的本事……与其大发醋火,不如好好过日子……”
孟洋听得想打人:“这是能胡说的话吗!”
胡飞后悔极了。
细想一下,嫂子第二日一早就走了,然后再也没去过小院。
她那时一定在想:你看看我有没有本事!
秦晁在两人的咋呼中静下来。
即便她真的提到了姚枝,也绝不是在意他和哪个女人亲近。
不过是借此事,看清了他的态度。
未免二人再闹不清情况,秦晁将她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有意无意的,他将假成亲的前提抹掉了。
二人听完,彻底沉默。
好半天,孟洋才小声开口:“所以,嫂子是替秦阿公报了你母亲的恩,也顺道报了自己的恩。”
“现在恩怨了结,嫂子想去找家人?”
胡飞听得一阵迷惑:“不是,你们已是夫妻,身份是假的,关系是真的呀!”
“嫂子找到家人,还能再嫁?”
“为何你想把嫂子留下?你完全可以同她一起去找啊!”
秦晁心中一阵寒凉。
孟洋道:“老胡这话不是没道理。”
他仔细打量秦晁,试探道:“晁哥,你是不是担心,嫂子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般配?”
秦晁心中涌起一阵烦躁,有些后悔与他们说这些事。
其实,他留过她的。
那时鬼迷心窍,想以赵阳的身份把她留在身边,用的都是些现在看来极其可笑的招数。
在她心里,半点波澜都掀不起。
他不是大仇得报就迷茫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人。
相反,他手头有一堆事情要做。
只是,筹划这些事时,他唯独算漏了她。
而今,他满心满脑,只想留下她。
秦晁下定决心,起身离开:“我今夜不过来了。”
走出门时,胡、孟二人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隔壁门推开,姚枝惊喜的走出来:“晁哥,你好久都没来了!”
秦晁看也没看姚枝,大步离开。
她说了,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至少,他要先帮她圆满心事。
……
秦晁直到她住在哪里,趁天黑前赶到客栈。
多花了点钱,又将房间开在她的隔壁。
在她无知无觉中靠近,秦晁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激动与欣喜。
他不困也不累,刚刚的洗漱令他精神百倍。
叫了壶茶,他一边留意着隔壁的动静,一边猜测她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通过解桐和秦家的事,他对她的行事风格已有了解。
磨刀不误砍柴工,她会花大力气去做准备,只为关键一刀的利索与果断。
倘若她在这里还有未了的心愿,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秦晁干坐一夜,脑中分析出多种可能,又对应每种情况分析自己能起到的作用。
天刚亮,外头人声乍起,秦晁立马走出房门,唤来伙计,要了两份朝食。
约莫等了两刻钟,伙计端着今早第一份朝食送来给他,秦晁冷着脸给了他几个铜板:“这么慢!”
伙计挠挠头,干笑着退下。
秦晁知她从无睡懒觉的习惯,之前住她隔壁,她作息及其规律。
此刻应当已经起了。
秦晁单手托盘,扯扯衣裳,清清喉咙,伸手敲门。
没人应他。
秦晁蹙眉,低头看门锁。
是从里面锁上的,应当有人。
他继续敲,又侧耳听里面的声音。
奈何外面声音太杂,他什么都听不到。
一时间,他脑子里生出许多想法——
她帮解桐的事暴露,解潜成来报复了。
又或是她太招摇,惹上歹人了……
秦晁心头一紧,莫名慌乱,转为大力敲门:“开门!”
敲门无果,秦晁刚将餐盘放在地上,欲找店家来砸门。
这时,木闩抽响,门开了。
秦晁闻声,飞快转头。
两扇门缓缓拉开,露出门后的少女。
她散着长发,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没有戴面纱的脸上,冷到能刮出冰碴子。
秦晁心头骤松,走近两步:“你没事吧?”
明黛眼睁得困难,避着光眯眼:“应当我问你有没有事吧?”
秦晁将她一扫,了然:“你还没起?”
明黛两手扶着门扇,只将门拉开她一个身量的宽度。
她挤在两扇门中,将身子的重量倚了上去,随着活动的门扇一栽一栽。
明显没睡好。
落在秦晁眼里,简直可爱极了。
他嘴角一弯,又很快压下:“既然醒了,梳洗用饭吧,我有事同你谈。”
明黛眼皮一抬:“没胃口,不想吃,若事情不急,让我缓缓行吗?”
秦晁看着她,终究退让:“你继续睡吧。”
明黛一点不与他客气,咣得一声关上门。
秦晁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铺开,下意识闭眼。
再睁眼,只剩门扇紧阖。
他轻轻吞咽,转身回房,刚走一步,脚下踢到个什么。
是他要的朝食。
……
秦晁一个人吃掉了两份凉透的朝食。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消食,算着时辰,直至晌午。
她是自律之人,这个时辰怎么样也该起了。
于是,他一边琢磨着她口中那件“未完的事”,一边再次敲响房门。
没想到,又敲了很久很久。
秦晁心中生疑,难道还在睡?
果然,再次开门,明黛还是那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阴森森的盯着他。
秦晁忽然觉得,她很不对劲。
她从未这般贪睡过。
他蹙眉沉声:“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次,她连寒暄都省了:“你不来闹我,是不是也不舒服。”
今日的明黛,脾气比往日降了三个大台阶。
秦晁走近一步,将她从头扫到脚:“你真不舒服?”
明黛别开脸,长长吐气,继而咬住牙,似在极力忍耐。
再看向他时,脸上笑着,眼神恨不能刮了他:“我好得很,你到底有什么事?”
“到底”二字,被她咬的重重的。
奇怪,她今日瞌睡未免太长了。
迎着她不高兴的眼神,秦晁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急躁与挫败。
他是病急乱投医,才想来帮她完成未完的事,叫她高兴,也叫她眼中有他。
现在,她眼中的确有他,只不过……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秦晁的声音沉下去:“我没事……”
她隐隐有发作之势,他立马补充道:“但你有事可以寻我,我也住在客栈。”
明黛升到一半的怒火半道凝住。
他今日较从前要殷勤许多,细究原因,大概是昨日那股劲儿还没缓过来。
明黛耐着性子:“我没什么事需要麻烦到你。”
又狐疑的盯住他:“你真没事了?”
秦晁看着她,默默摇头。
明黛伸出手指虚点他:“别再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