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回家的路上,一直很沉默,秦心叽叽喳喳说做衣裳的事,她几乎没回应。
岐水畔花楼。当日,秦晁为她捏造的假身份,便是岐水畔花楼的妓子。
六年前左右。他还没跟着解爷做事,也还没有“赵阳”这个人。
是他放弃务农与读书后,离开淮香村,在县城务工的时段。
那位香怜夫人对她的确不够友善。
而秦晁的很多异常,都是从看到香怜之后起的。
之后的深夜,他更是卷着一身香怜身上的香味回来,对她含糊其辞一通。
然后不惜惹岐水众怒,转身去帮齐洪海。
明黛微微出神。
先是姚枝,再是香怜。
秦晁,你的秘密,怎么总是同女人挂钩呢?
“嫂子?”秦心喊她一声:“你怎么了?”
明黛回神:“什么?”
秦心看着她紧紧捏住的拳头,担忧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明黛垂眼,拳头骤然松开,不由赧然。
她摇头:“没事。”
秦心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明黛看她一眼:“有空胡思乱想,不如琢磨琢磨今晚吃什么。”
秦心立马转了心思,与她说起今晚的菜色。
明黛作出认真听的样子,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当初还在姚枝这挂时,她尚且能四平八稳的说出什么“他大概还会再哄一次”这样的话。
如今,她的心意已经发生变化,才稍稍听到风声,隐约有个猜测,拳头就硬了。
明黛勾起唇角,笑容甜美。
好生气啊。
……
回家后,秦晁已经回了。
得知她们出门做衣裳,他笑着问做了些什么衣裳。
明黛目不斜视的回了房,看都没看他。
满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秦晁蹙眉看着她进门,关门,拎着秦心和胡飞到一旁询问情况。
胡飞指天誓日保证这一路没有发生任何让嫂子不高兴的事。
秦心也不知道,可她还是说:“嫂嫂回来的路上就不大高兴的样子。”
秦晁眉头更深,跟着回了房。
一进门,秦朝步子一顿。往后退一步,踩到的是她的鞋子。
她的两只鞋被甩的老远,一只飞到了门口,一只……
秦晁东张西望看了半天,在脸盆架后面找到了。
她一贯讲究仪态,每次睡觉,鞋子都摆的整整齐齐,还会仔仔细细把踩塌的鞋跟拔起来竖好。
而此刻,她甩飞两只鞋子,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圆圆滚滚一团。
秦晁不由的笑了一声,握着她一双鞋到床边,弯腰替她像往常那样摆好。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明黛慢慢转眼看向他,弯唇笑了一下,然后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转回去凝视前方。
秦晁被她彻彻底底搞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种模样。
没有一贯的大气温柔,眼角眉梢尽是生动的怒意。
像稍微碰一下就会直接着火爆炸的炮仗,满脸写着“别碰我”!
哪里还有半点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
他指指自己:“我?”
明黛并不擅长冷战。
多数时候,她会选择面对,面对所有人和事,然后想出最妥善的办法。
这么久以来,她只在有关过去的零碎回忆中生出过逃避之心,窝囊了一阵子。
是因为他,才重新大胆起来。
可也是因为他,叫她意识到,自己宽容的领域里,并不包括男女之情的事。
憋了一会儿,她沉沉的“嗯”了一声。
是啊,就是你。
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表态,秦晁当即收敛心神,凑到她面前:“我哪里惹你生气,你说出来,我与你赔不是。”
明黛人不动眼动,阴森森盯着他:“说出来?你说的。”
秦晁被她带的莫名紧张,腰板都坐正了:“是,我说的。”
明黛点头,好。
“你与那位红岚姑娘,是怎么回事?”
听到“红岚”两个字的时候,秦晁脸都白了。
明黛想,真是连撒谎的必要都没了。
秦晁不仅脸白了,眼神也慌了。她甚至不是问的“香怜”,而是直呼“红岚”。
他一把扯开她裹在身上的被褥,握住她肩膀面向自己:“谁告诉你的?都同你胡说些什么了?”
明黛看着他:“别人有心想叫我知道的事,怎么遮掩我都会知道。”
“若你觉得旁人都是胡说八道,那你同我说个正经的。”
秦晁不出意外的避开了她的眼神,连嵌在她肩上的力道都不那么重了。
明黛慢慢垂下眼,轻轻叹了一声。
秦晁听到她的叹气,又望向他。
男人眼中滚着情绪,像是在经历一个漫长的心里挣扎。
“好,我告诉你。”
明黛意外的抬眼。
秦晁冲她露出个笑来:“没想到你会这样生气。我怕说出来,你会气的不吃饭。”
他摸摸她的脸:“先吃饭,然后好好洗漱,等晚上睡下时,我全告诉你,好不好?”
明黛哄过秦晁很多次。
这一次,轮到他哄她了。
明黛眯起眼睛:“若你是想争取时间编个什么故事来哄我,还是免开尊口。”
她别过脸,“若我一不小心听出个端倪来,才真要气的吃不下饭了。”
秦晁原本是担心的,可是真的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却忍不住想笑。
连生气的样子都让他喜欢。
可是,他不能叫她再生气了。
两人友善的达成协定,晚饭时,秦晁特意给她夹了好多肉。
明黛气归气,还不至于因为情绪不好故意折腾自己,她饭照吃,水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