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七年的湖广乡试,波澜骤起。
乡试前突然换题。在考试的第二天,武昌知府就被布政使司的人关了起来。
不过这和考场里面的考生无关,他们压根儿不知晓外面的风风雨雨——当然,这里说的是没有动歪心去买考题的生员。
而那些买了考题的考生看着面前和自己早早背下来的卷子完全不同的试题,心里发凉。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最好的情况是武昌知府冯散宜耍了他们一通。最糟糕的结果是事情败露,所有的事情都被人发现了。可若情况真的那么糟糕,为什么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还不派兵来抓捕他们?!
于是胆战心惊地答完了题,又浑浑噩噩地出了考场。买考题的人本就是学问不行,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如今又是这样浑浑噩噩地答完了题,自然是没有一个桂榜提名。
这些生员出了贡院后,有许多病的厉害。在修养好自己的身体后,他们才知道外面的天都变了。
武昌知府冯散宜科举舞弊被湖广学政发现,上疏皇帝奏请其十六大罪。陛下遣锦衣卫和武昌卫所的军伍押解其进京,冯散宜如今已经被扔到了诏狱进行审讯。
而武昌同知洛川如今暂代武昌知府的职责,和几个幕僚一起处理武昌行政事宜。
如今湖广,尤其是武昌的许多富家都人心惶惶。冯散宜被抓捕到监狱让他们那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跳个不停。
施家和陈家担心自己和冯散宜密谋的事情败露。而那些买了考题的生怕被那位看上去好说话的学政一封奏折上达天听,从此不但仕途无望,甚至可能连累全家获罪。
有的人心思活络,想要给这位学政送礼讨好,求得一条生路。但是此时他们到了那间谢棠赁的房子,却发现人根本不在这里。
黑袍银带的亲卫道:“我们家大人不在,他说了,他要给今科士子批复考卷。为了公平公正,他会在衙门里住。行李都搬过去了。你们走吧。”
于是悒悒不乐,狼狈而归。
弘治十七年八月二十九,放榜日
此科解元的是武昌寒门子弟越安,第二名是湘潭杨家的九公子。
这两人的文章一个清丽脱俗,一个质朴方正。压根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让人搞不懂这位大人到底喜欢什么文风。
不过看着此科几乎没有写繁华藻饰之词的生员排在前面,就知道这位大人是顶顶不喜欢华丽文风的了。
等到乡试桂榜张贴出来后,谢棠自然是搬回了自己的二进小院里住。拜帖络绎不绝地往谢棠这座落脚的宅子里送。谢棠看着面前桌子上一摞子帖子,嗤笑了一声。
现在知道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当初违法犯罪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九月初一,谢棠在武昌的秋水楼里宴请众位举子。
这场在乡试后的宴会本来大多是在衙门里或是知府宅子里举办的。但是如今冯散宜被捕,新的武昌知府还没有到任,若是由同知洛川来举办这场宴会,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可若是由谢棠举办,他现在赁的院子有些小。因此还是在外面酒楼举办这场宴会更加合适。
今日众位湖广的举子都早早地来到了秋水楼。这位年轻的学政大人把整个秋水楼都包了下来,真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些举子都是存了搭上宗师的线才来的。武昌知府冯散宜的倒台,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学政的一招釜底抽薪换了卷子,不但把冯散宜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变相地洗清了这些举子考试成绩的清白。
毕竟这个卷子是考试前一天才被拟订出来,他们哪儿来的手段从那些大儒手里拿到考题?
而这位学政,深得天子信重。是谢家宗子,阁老门徒。若是得他赏识,以后自然是有一条青云坦荡之路让自己来走。因此这些人怎么可能不上心?
家里豪富的准备了厚厚的礼物,家境贫寒的也提前做了无数的诗词希冀着在奏对的时候一鸣惊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位学政的青眼,自己的青云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