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允许太监参预刑名政事一事,谢棠不想再去管,也不想去和皇帝辩驳。
在祖父和刘健离京后,谢棠就清醒地知道了,这些太监有皇帝的支持。只要皇帝信任他们,任你有千般武器、百般谋划,你都会对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远远比祖父他们想像的强大可怕,也远比祖父他们想的要难缠千分万分。
而皇帝,也并不值得信任。
谢棠把对付对方的心思紧紧地压在了心底,不再言说。
他在暗处窥伺着对方的错处。就像是一只狩猎的狮子,会在对手放松警惕的时候冲出去咬对方一口,给对手致命一击。
而李东阳,却远远比谢棠痛苦。
谢棠是一个现代的灵魂穿越到古代的社会里的人。就算在封建王朝的这二十余年里,他已经清楚地知道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变这个封建的制度可谓是天方夜谭。但是他对天家有的,却没有多少忠诚。
士为知己者死,因此他永远不会给一个昏庸的皇帝献上自己的忠诚。
但这些传统士大夫却是完全不同的。
天地君尊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是写在他们的骨子里的东西。
谢棠看着皇帝昏庸,在自己多番规劝后了无作用后。他只会想着让自己尽可能得到皇帝的信任,联结一切可以联结的力量,去保住谢家上下的安危。同时尽可能地为百姓做事,伺机而动。
李东阳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他会心痛。他心痛自己的友人离去,心痛先皇的遗愿未成,心痛皇帝昏聩,心痛奸臣掌权。但他仍旧要苦苦支撑下去。
谢棠想,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师比他伟大多了。
设身处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若他是李东阳,绝不会在朝堂上苦苦支撑。
有的时候,屈辱地掌权远不如回乡纵情山水来的恣意闲适。
正德三年六月十三,谢家第四代嫡长女出世,满月宴的帖子在姑娘出生的第二天就发了下去。
谢棠如今是户部尚书,位高权重。户部上下大多是他的党羽,基本上就是他的一言堂。没人会不长眼地去得罪他。
此时内阁里的排列是首辅李东阳,次辅焦芳,然后是王鳌和杨廷和。
六月时,皇帝下令停止修建边城。把修边城的银子运到京城里。兵部尚书上书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允,反而打了兵部尚书的板子。
同月,杨廷和为皇帝讲学。道皇帝应当小心小人。
刘瑾认为杨廷和是在说自己,心中暗恨,把杨廷和调出京城,改任南京户部尚书。
谢丕回府后对谢棠道:“杨公被刘瑾驱逐,当何如?”
谢棠当时正在书房里练字,铁画银钩的瘦金体里透露着浓厚的杀气。
谢棠看着素色生宣上的七个大字“我花开后百花杀”,笑道:“二叔,谁有事杨阁老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事情。”
谢丕焦急地道:“怎么可能?老师被刘瑾赶出京城,明升暗降。这分明是陛下在纵容刘瑾。日后在陛下的纵容下,刘瑾岂不会越来越过分?!老师的性命?”
谢棠却道:“二叔,我猜陛下根本不知道刘瑾的行为。”
谢丕这时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看向谢棠,眼里却是疑惑。他道:“怎么可能?”
太监的权力虽然很大,但都是来自于皇帝,刘瑾怎么可能会如此胆大妄为?
“如今地方官员进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焦芳好给刘瑾送礼。”
谢棠从冰鉴里拿出一把白玉壶,往一旁的瓷盏里到了一盏清亮的酸梅汤。他在递给谢丕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喝了一口酸梅汤后,谢棠低声道:“外面的那些官员不知天高地厚,把刘瑾看做通天路,都已经把他捧得飘飘然了。”
“陛下尚是孩童心思,喜欢玩乐。自然是厚待他的玩伴。但是玩伴再好,也比不过教导陛下十余年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