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眸中透出的灼灼期待着实过于烫人,哄着德安帝再次张嘴。
温瑜将小珍菇送进德安帝的口中,转身便去擎了桌上的斟满的酒樽,身子借势一滑,身子便从御座上滑下,又伏到了德安帝的膝边,手一举,笑盈盈地将酒樽举到了德安帝的面前,“父皇请用。”
皇帝御座,岂是能够旁人能够长坐的?既已是将不该坐的人赶了下去,那她便也该知道分寸。
德安帝喜欢的不也就是这样的永平么?兴许骄纵,兴许任性,兴许不怎么守礼度,甚至刁蛮无礼到有一点残忍……都无妨。因为她是宫中唯一的嫡出公主,该是有这样的隆宠,不管她性子如何,只要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这么多年来要做的,便是掌控住那个度。
“湛儿这孩子,向来是有心的,虽是这些年都不在宫中,可这心却是一直记挂在自己父皇的身上……”
湛儿,温湛,便是当朝的太子,却因为身体的缘故常年不在宫中休养清丰山
皇后婉婉沉静的嗓音从一旁传来,温瑜抬眼瞧了一眼,然后淡淡垂下眸子。
这头她已是起了,往下的,自有皇后接了这盘棋。
小珍菇刚入口,又叫皇后再提了一头,德安帝眼中的神色微凝,转过了头看向皇后,道:“年前清丰山不是传来消息,说是湛儿的身子已是好了,这出了年节,也正是该启程回宫的时候,你可派了人去?”
皇后点头道:“除夕大年刚过的时候,臣妾便已派了人启程去清丰山了。”
德安帝又问了一句,“都是哪些人?”
皇后答道:“是林尚书府的林庸,吕家的吕子敬,还有宗太傅家的宗济。”
宗济……
耳畔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温瑜低垂的长长眼睫抑制不住地轻轻颤了一下,握在酒樽上的手指紧紧收拢。
宗济。温瑜的呼吸微屏,将这两个字在脑中嚼了又嚼,然后在心底轻轻地叹出了一口,说不出是苦辣酸涩,是宗济啊……
十五连盏铜灯上的光影摇动,裴川的黑眸在皇后吐出那个名字之前落在温瑜身上,看着温瑜握在酒樽上的收指节泛白,
宗济,那个宗济。裴川眸中的光芒幽诡冷然。
“这几个人都是可靠的人,你选得不错。”德安帝点了点头,又问,“可知道几时能回京?”
“约莫四月初的时候吧。”皇后道。
“四月初?”德安帝顿了一顿,“那怕是赶不上此次的春猎了。”
“是啊。”皇后的眼睫微垂,似也有些可惜,道:“只是这清丰山一路路途有些遥远,又正逢春耕,这护送太子回宫的一路人马浩荡,湛儿回信说为了不扰了沿路百姓,耽误了春耕这样重要的时节,是以只好放慢了脚程。”
德安帝闻言,终是赞赏了一句,道:“此话有理,正逢春耕的时候,的确不宜扰了民生,湛儿做的不错。”
皇后低眸一笑,端庄温婉,“湛儿虽是在外,却也是时时记挂这民生大计,想着能替陛下分忧。”
德安帝淡淡应了一声,转过了头,“嗯。”
皇后的眸光微缩,适时收住了话头,不再多言。
温瑜紧而捧上一盅海参汤,巧笑道:“这海参汤极是滋补,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用一盅补补身子。”
“好。”德安帝接了温瑜手中的小盅,下首的二公主温虹的声音忽的斜插\进来,“父皇。”
“嗯?”德安帝抬目看去,只见温虹擎了酒樽站起了身子来,娇笑明媚,道:“父皇喝了三皇妹敬的酒,这会儿是不是也该轮到儿臣了?方才儿臣也想敬父皇的酒,却是叫三妹抢了先,见父皇与三妹相谈甚欢,儿臣也不好插嘴,儿臣等敬父皇这杯酒可是等了好久。”
几句话,似嗔带傻,裹着半真半假的酸意,话里话外却是指德安帝偏宠了温瑜,冷落了别的公主。
温瑜的眸光平稳,眼皮子不动一下,朝中的皇子争权夺利党派倾轧仿若仇敌,后宫的公主之间又岂非如是?
德安帝尚未开口,另一边席上的文贵妃已是借机开了口,道:“虹儿这些日子在宫中修身养性,已是有些日子没出过门,想着今后恐怕同陛下请安的机会便少了,偶尔与臣妾提起,也总是不舍陛下。”
说着,文贵妃的面上神色微黯,似有些伤感,但又克制得极好。
德安帝面上的神色却是不动,只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留来留去是要成冤仇的。”
二驸马定的是肃安伯府的世子,这肃安伯府虽也是京中几代的高门贵胄,可比起文贵妃的母家晋国公府却是相差甚远,也无甚大的权势,这叫素来眼高于顶惯了的温虹和文贵妃如何能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