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中跟出来几个家奴本见人亮了刀子还有些忌惮,可凭着素日里在京中惯了的横劲儿,又仗着家主的权势,便少了几分顾忌,赤手空拳地竟也想夺那白刃。
温瑜此行不过四个侍卫,两个走在温颐的舆车前开道,两个在后。
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几个家奴虽不足为道,可一起扑上来,架在那纨绔脖子上的刀免不得便挪了位置,不过那须臾的功夫,那公子纨绔一扭头,伸手就要去掀车门的帘子。
“一个奴才都抹了香粉,车内又是哪家的娇娘,快叫本公子见识见识。”
宫里的金枝玉叶,岂是能这样被人轻薄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你给我住手!”那手指尖还没捧着车缘上,内侍一猛子就撞了上去死死抱住了那人的手臂,“住手住手住手!”
车外正是闹得开,车内歌扇的眉心一拧,抄了小几上的一盏滚茶道:“奴婢给那外头的混账醒醒酒。”
“歌扇。”
却不想温瑜浅浅开口,歌扇的眸光沉了一下,将火气按了下去。
乌合之众到底不比宫内精锐,也便是一回神的功夫,便重新拧了那纨绔的胳膊,疼得他大骂:
“你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奴……”顺手抄了地上一只馒头,将嘴也堵了。
“公……公主……”
战战兢兢细弱蚊蝇的声音在车边响起,未嫁公主出宫遇到这般非礼的事情,又在这煌煌长街之上,岂敢宣扬身份。
温瑜单手闲闲支在大引枕上,淡淡道:“带上来,本宫瞧瞧。”
外头的内侍眸光一颤,迟疑地应了一声,往后一挥手,叫侍卫押了那纨绔到了车前。
温瑜轻使了一个眼神,“歌扇。”
“是。”歌扇掀了小小一角车帘子,伸出一块金牌亮在那纨绔眼前,“车内乃是永平公主玉驾,尔等还不快速速行礼!”
那纨绔叫侍卫一折腾,早已醒了一半的酒,看清了令牌酒已是全然吓醒,可眸光一转瞧见了车内的温瑜,却又有些醉了回去。
宝马香车,美人支颌惬惬斜倚,眸波流转,火红丹唇能摄人心魄。
“这是哪家的公子?”红唇轻启,嗓音微微低沉,蛊惑人心。
“唔……”怔怔间,口中的馒头叫人拿走,“小人杜……杜何。”
报了姓名,心中不由一颤,猛地又是回神,“家父都察院副都御使,杜邺。”
温瑜静静听了,唇角浅浅勾了勾,道:“原是杜家的公子,难怪这一表人才。”
杜何的眼神透出一丝赧然,“小人……不……不敢当。”
“杜公子想是今日多饮了几杯,有些醉了,且快回府去好好歇息,莫叫杜副都御史担心才是。”
温瑜的眸中幽光浮沉瞧不出喜怒,可语气却是柔婉的,直听得杜何飘飘欲醉,只会点头道:“是……是。”
温瑜的唇角又弯了弯,“那本宫便先回宫了。”
车帘落下,舆车重新动了起来,温瑜恹恹阖了眸子,微微蹙起的眉心透出了一丝嫌恶。
歌扇只觉奇耻大辱,道:“那杜家算得上什么东西,直扭送了北镇抚司就是,公主为何要放过他?叫奴婢禀了皇后娘娘,非将他砍了不可!”
温瑜只道:“那杜家,是梁家的姻亲。”
梁家?梁家的姻亲又如何,还怕了德妃不成?歌扇的柳眉竖起,还要再问,却见一旁服侍的宿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悻悻憋了回去。
车轮缓缓,铜铃轻声晃响,朱红城墙已近在咫尺。
梁家,祁王。棋局已开,今日落这一子,不过是前手罢了。
…………
春风十里,十日之期转瞬即逝,中宫照例在这一日宣了京中各府命妇带着家中女儿进宫,设宴濯琼苑,是为琼花宴。
小案上新培的芍药娇艳欲滴,下首席上群芳争艳,人比花娇。
“永平公主到!”
“永泰公主到、永福公主到!”
内监的嗓音尖细而绵长,苑中红毯尽头处三顶辇轿一同落地,园中众人齐齐噤声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温瑜扶着归雁的手走下辇轿,打眼便避无可避地瞧见了对面一同下轿的温虹温悦,面色淡泊。
“给三皇姐请安。”温悦落后温虹一步,屈膝规矩朝温瑜行下一礼,又继续缩回温虹的身后
温虹看了温瑜一眼,眸中惯是的浮着一层傲然,凉凉道:“三妹今年倒是来得早,怎的不同母后一同过来?”
“二姐不也是先行了文贵妃娘娘一步。”温瑜并不理会,转身先温虹一步踏入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