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整杯彩虹”的大军神色微动,探究的视线就落到了斯年身上。见斯年点头说好,他难得开口道:“彩虹……”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之敬打断:“彩虹调起来比较复杂,估计要等一会。没事,好东西都是要等的,是吧?”说完,陈之敬抬头看向大军,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别碍事”三个大字。
要是别人,大军肯定不予理会,该说的话一定会说。可是陈之敬有点特殊,这和他是不是富二代,背景深不深厚没关系,而是这人曾经帮过老板,要不是他,廿柒早关门了,也算是间接帮了他们这帮没地可去的人。
大军低头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陈之敬,最终闭上了嘴,转身向吧台走去。
“彩虹?还一整杯?操他娘的陈之敬,跑我这来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活腻歪了吧?”梅乱雪气得直拍吧台,眼睛瞪着陈之敬所在的角落,恨不得翻过吧台自己上手把人扔出去。
彩虹是梅乱雪发明的鸡尾酒,颜色缤纷,调制程序复杂,入口咸甜,后劲却堪比老白干混洋酒。迄今为止,鲜少有人喝了彩虹还能靠自己走出廿柒的,别称“捡尸利器”,是梅乱雪用来对付死缠烂打的客人的武器。
后来由于有了大军,彩虹便成为了廿柒的一个挑战项目,盛酒器也从装饮料的那种直身玻璃杯,换成了盛烈酒的小酒杯。可就算是这样,能挺过三杯的人也不多。一整杯彩虹,口感好又容易入口,用的还是吸管,稍不注意就是相当于小酒杯的一、两杯入肚,用来坑人真是一坑一个准。
“那家伙不是向来标榜泡弟弟靠本事,自诩魅力无人可挡,最厌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吗?怎么突然……”虽然刚开始很生气,可很快梅乱雪就冷静了下来。毕竟是相识好几年的老顾客,早就成了知根知底的朋友,如若不是脾性相投,也不可能成就这样的友谊。
梅乱雪想了一会,抬头问大军:“你去的时候他们俩气氛如何?”因为忙着调酒,他并没有一直注意那里的情况。
大军言简意赅道:“挺好。”
“挺好?”梅乱雪眉头一皱。这才隔了几秒钟啊?风向也变得太快了。话说回来,陈之敬莫名其妙就和人杠上也挺奇怪的,这人虽然行事张杨,却并不是惹事的性子,怎么可能搭个讪被人拒绝就恼羞成怒呢?
那两个人八成是认识的。想到这一点,梅乱雪又看了看那个遥远昏暗的角落,对大军说道:“我知道了。看样子他们应该不会打起来了,你去忙你的吧。”
打发走了大军,梅乱雪就开始准备调制彩虹的工作,并在娃娃脸服务员来吧台取酒的时候吩咐道:“唐唐,看着点九号桌,气氛要是不对,马上来报。”
“得令!”
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陈之敬谢过送酒的唐唐,开口道:“上次你说很迷茫,工作也越来越疲于应对,现在却会因为这份工作跑到GAY吧来,难道是终于想通了?”
上一次在酒吧偶遇,陈之敬和斯年之所以聊得那么开、那么深入,就是因为他们的经历与情感产生了共鸣。一个是抱负梦想被打压,壮志难酬;一个是人生一片迷途,只能原地踏步。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两个人无疑属于人生胜利组,但实际上他们内心感受到的压抑,却鲜少有人能理解。
听到陈之敬主动提起那一夜,斯年明显愣住了。可片刻之后他便明白了,陈之敬把那一夜彻底切割成了两个部分。若是只承认酒友那一部分,他们俩便能平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可若是纠缠一夜情的部分,马场发生的那一幕便是答案。
把玩着盛饮料的直身玻璃杯,斯年看着里面不多的淡红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滚来滚去,反问道:“那你呢?继续这么玩下去?现在应该不会有人阻拦你了吧?”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陈之敬忍不住嘀咕道,“啊,确实。看我游手好闲十几年,我妈现在应该不会再阻止我开公司了。不过……还是算了,人心难测,我这样也挺好。不缺钱花,也不被人惦记,至少家宅安宁。”
“家宅安宁……”斯年轻声念着这四个字,将最后一点饮料咽下了肚,“我也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改变,便只能继续。至于来这里……只是遵从导演的要求罢了。”
实际上导演只是建议,而且方法有许多种,不一定非得这么铤而走险。只是斯年出于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冲动,选择了最笨的一种。这一点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时,梅乱雪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您点的彩虹。”将玻璃杯放在斯年面前,梅乱雪在转身的瞬间,隐蔽地对陈之敬笔了一个拇指向下的否定手势。
陈之敬却根本没注意到,只是盯着那杯彩虹,唇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容。
本来没想着报复回去,可人都自己送上门了。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他要是就这么轻轻放过,哪对得起菊花遭过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