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摔那一下,到现在脑壳还是懵的,姜惗不想无谓再去想这种事儿,摆了摆手:“好了,不必说了,替我把外面那管事叫进来。”
那老宫人没应,忿忿道:“都到这时候了,公主怎么还相信周人?这里上上下下就没个好东西,谁有一星半点的真心!依老奴说……”
话没说完,就见自家主子横过眼来。
“阿加婆婆,出事前我说叫下头去瞧瞧,看伤了人没有,怎么也不见回话?”
那老宫人一怔,似乎早将这事忘了,皱眉“嗯”声:“那会子人人都顾着命,哪里能问出什么消息来。再者说……公主管那些周人的死活做什么,只要自家安好不就行了?”
姜惗盯着她的眉眼点点头:“这倒也说的是,不过,阿加婆婆到底是差人去的,还是自己去的?”
这话就透着别有深意了。
那老宫人并不蠢笨,听出味儿来,脸色当即一僵,吱呜着还没开口,就听外面传来叩门声。
“主子,萧厂督到了。”
姜惗闻言心中稍宽,也不催那老宫人回话,吩咐她下去,自己捋了捋外氅的袖子,忍痛在罗汉床上端正坐好。
脚步声很快在屏后响起,那已然算是熟识的身影绕出来,入眼却不是那件香金色的蟒袍,而是一袭绯红的曳撒,窄袖玉带配着描金乌纱,整个人更显得鲜明干练。
“娘娘看来没什么大碍,臣这便放心了。”
萧靖只拱了拱手,隔着几步望她打量,没正礼拜见。
姜惗倒没在意,却察觉他眼中神光有异,赶忙错开脚稍稍侧过身子,装作抚鬓,抬手掩住额角撞出的肿包,挑颌向旁边的座椅示意。
“还要多谢厂臣相救,要不然这会子怕也没法坐在这里说话了。”
“娘娘这话,便折了臣的阳寿了。”
他也丝毫不客气,撩起袍摆就在旁边的地屏宝座上坐下来:“些许小事,举手之劳,臣既然之前应了娘娘,那时候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虽然有点大大咧咧,但说话好歹不再云山雾绕,听起来倒也舒服。
姜惗呵声揶揄:“每每都是我命悬一线,也不知究竟谁折了阳寿。也罢,这是小事,那禁足总是大事了吧。”
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兴许真被吓到了。
萧靖扬了下眉,落眼掸着膝头皱起的微褶:“娘娘也瞧见了,这场火起得蹊跷,事关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声名,宫里各处都吓了严令,可不光是景阳宫,反正娘娘现下也不宜走动,清静些日子有何不好?”
身子清静了,心里头能落个踏实么?
姜惗最不爱他这等不咸不淡的口气,可又不好当面摆脸色看,耐着性子问:“厂臣是陛下身边的人,万事都看得通透,我可不一样。究竟什么圣意,厂臣也该提点两句,别叫我蒙在鼓里。”
她说完就见萧靖眉间一蹙,抿唇不以为然。
“娘娘这就差了,陛下的圣意可不是能随意揣摩的,别管猜着猜不着,回头都未必能捞着好去。”
萧靖挪身直了直腰,缓声道:“与其惦记这个,娘娘倒是真该多留心身边的事儿,才不至让自己蒙在鼓里。”
姜惗讶然一惊,定定地望着他:“厂臣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中微露不耐,撇唇起身,负手走到旁边的直棂窗前。
“有些话不便说得太多,臣就是不大明白,娘娘早上遇险那会儿,身边怎么就没个陪侍的人呢?”
嘴上假模假式的不愿多说,可后面那句就直接把意思挑明了。
姜惗心头又是一震,其实这事她也早在脑中琢磨过了。
一直以来,那阿加婆婆都是伴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莫说当时只是叫差人去问,就算真是叫她去,照常理也不会留着自己不管。
事情的确有些蹊跷,若不是有所怀疑,萧靖来之前,她也不会旁敲侧击地问那些话。
但怀疑毕竟只是怀疑,可瞧他的意思,像是已经查出了实据似的,说不定禁足的旨意也是由此而起。
一旦牵连起来,纵然自己毫不知情,也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就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想到这里,姜惗顿觉不寒而栗,日光融融地透窗洒在身上,竟觉不出丝毫暖意。
怎么办?
若是里外都有人算计,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解困?
她咬唇垂眸,心下一片烦乱,头也锥刺般的痛起来。
蓦地里日光一暗,长长的影子横在面前,又迤迤漫上裙摆:“外面有臣在,万事只管宽心,至于娘娘身边,臣原不该置喙,更不好越俎代庖,但娘娘若觉不便,知会一声,臣替娘娘分忧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