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真的怀孕了?
惊讶的并非只有容茶和尉迟璟。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的神情精彩万分,还没完全从这句话里反应过来。
太后的眉间则是浮上喜色。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尉迟璟出事到现在,虽然已是三月有余,但要说容茶腹中怀了尉迟璟的孩子,也是有可能的。
两年了,容茶的肚子总算有了信。
事关皇家的嫡长孙,太后不敢马虎,当即让人去请了太医来,让容茶到内殿里歇着。
“太子妃,你先躺着不要动。”
容茶听话地在腕上系了红绳,躺到床榻上,由太医悬丝诊脉。
但太医的诊断结果证明,太后等人都想多了。
“启禀太后娘娘,太子妃这是犯了胃心病。微臣这就为太子妃开一服方子,此后,太子妃也应该注意按时按量用膳才是。”太医如是禀道。
春晓趁机跪伏在地,抹了一把泪,感叹道:“是啊,太后娘娘,太子妃对太子殿下思念过甚,连日来,寝食难安,未沾米粒。奴婢实在是担心太子妃的身体熬不住。”
太医略是愣神。
他怎么觉得,太子妃并非是因为绝食导致的胃心病,而是因为暴饮暴食?
下一瞬,他又开始自我否定。
不对啊,太子妃对太子的一片真情,天地可鉴,怎么会有心情用膳。
一定是他判断错了。
太医不想让太后怀疑他的医术,直接闭了嘴。
眼里一抹失望的神色转瞬即逝,太后望着容茶,久久没有言语。
对她而言,她在意的只是容茶有无身孕一事,而不是容茶的身体。
几年来,她打从心底里不喜这个孙媳。
已故的元后膝下有两子,一个是当今太子尉迟璟,另一个是已过世的二皇子。
当年,西晋与容茶的母国东晋结盟。西晋与另一强国西宁交战时,西晋二皇子亲自领兵出征。在一次战役中,二皇子被困在白虎滩。白虎滩挨着东晋边城,二皇子遂发出求救信号。
紧要时刻,东晋皇帝受了西宁使臣蛊惑,当起墙头草,迟迟未派出援军解围。
那次战役极为惨烈,二皇子率军顽强作战,虽然最后获胜,但二皇子和大部分将士战死在了白虎滩。
尚是三皇子的尉迟璟亲去战场收尸,一人扛着二皇子的棺木,一路步行,将二皇子带回帝京。
尉迟璟在二皇子的灵前跪了三天三夜,如冰塑人般,一动不动。
从那以后,原来那个鲜衣怒马狂放不羁的少年郎,在一夜之间成熟了……
可笑的是,事后,东晋皇帝知道尉迟璟不会善罢甘休,竟然谎称援军主将被敌军劫持,故而没能及时赶到白虎滩。在尉迟璟出使东晋时,还用上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让女儿前来西晋和亲。
东晋皇帝怕是不知,尉迟璟永远不忘记是谁害他失去了一位兄长。
思及此,太后的眸中起了一阵疾风骤雨,枯瘦的手掌“啪”得一声,重重地拍打在桌案上。
刚走到她身侧的容茶,怔然地看着她,眼中水雾蒙蒙,宛如惊慌失措的小白兔。
“皇祖母,是我不争气,到现在都没能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你别生气。”
她的声音怯弱,细如蚊呐,需要人费好大的劲道,才能听清。
太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握起手指,敛了容,用敷衍的语气道:“你记住太医说的话,勿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话落,太后即是起身,率人往门口而去。
“皇祖母且等等。”容茶将太后喊住,对着太后的背影道:“我为皇祖母准备了几盆山茶,还望皇祖母笑纳。”
太后一开始是想直接走,几盆花而已,她还看不上眼。
然而,当那几盆名为白宝珠的山茶被呈递到面前时,太后的身形僵住,暗淡的眸底涌现出惊艳的色泽。
只见那几团纯白的花团,若静谧的闺秀,隐在绿叶中,在含羞带怯地展现曼妙身姿,又似花中仙子,层层盛绽。日光洒在花团上,若为花团镀了层金光,纯洁而神圣。
太后早知容茶是养花好手,但没想到,她亲眼见到容茶养的花时,会如此惊讶。
再放眼望去,她遥望见殿外两侧的小道边,栽满红梅,红梅树顺着小径蜿蜒而行,枝叶繁茂,枝头的雪花打着颤,与天际的红霞遥相辉映,端得是一派人间美景。
“太后娘娘,太子妃确实怪可怜的。”原先引容茶前来的那名仆妇,也帮容茶说话,“她来东宫那么长时间,忙前忙后的,也不见她有什么怨言。太子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太子妃没少担心,有什么委屈也往肚子里咽。”
太后长叹一声,让人将花捎回去,再是缓声道:“让太子妃再跟张总管学些时日,哀家不求她多么精通宫务,只求不出差错。”
*
“太子妃,等太子醒后,你们还会有孩子的,你别难过。”
“没错,你和太子都年轻,子嗣不是事。”
随太后前来的一行人,陆陆续续地安抚着容茶。
容茶面含哀色地应下,惨惨戚戚。
待人散去,她长舒一口气,抱了猫去凉亭中。
自从得知怀孕一事是乌龙后,尉迟璟如释重负,这会惬意地窝在她的怀里,舒展蓬松的毛发,清澈惑人的瞳眸眯成一道缝。
他觉得今日的阳光都明媚不少。
然而,比阳光更撩人眼球的是,则是抱着他的女子。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他能瞥见她精巧的下巴,和柔美的侧脸弧线。
须臾,他又见春晓去为容茶拢了狐裘披风。
春晓犹疑一瞬,在容茶耳边问道:“太子妃,你为何不和太后好好解释宫务的事情?”
容茶似是诧异地望向她。
春晓又道:“奴婢想,太子妃应当是有自己的想法。”
“或许太子妃不愿留在宫里?”她鼓起勇气,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胆子很大啊。”容茶歪过脑袋,灵动的眸里,泛起狡黠的星芒。
虽是问责的话语,但语气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皇宫不好吗?”春晓心知自己或是猜对了,再是悄悄问,兴许太子妃素日里那副深情的模样也并非发自真心。
尉迟璟悄然将猫眼打开,心里暗自忖度,盯着储君位置的人不少。他昏迷这么久,各方都是蠢蠢欲动。范容茶这种肤浅虚荣的女人,没有办法去招架来自四面八方的势力,也只能是有自知之明地离开。
实际上,容茶也确实有自知之明。
容茶清楚太后有多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