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滚落,再塞回,明辞越有耐心极了,甚至还帮他合拢了手指,贴心地将这只手重新放回宽大的袖袍之下。
圆圆的,润泽的,冰凉的。
难道是……夜明珠?
纪筝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出现了一丝的哭笑不得。
他随口提了一句夜明珠,明辞越便真的会去寻一颗夜明珠,他随手比划的有多大,明辞越寻来的夜明珠便有多大,丝毫不会差。
明辞越就是这样一个人,几近于固执地守着君君臣臣的礼义准则,在朝廷官场的汹涌激浪之中,他就如一颗鹅卵石,温润得毫无棱角。
不知这样的人底线究竟在何处,要受到怎样的刺激才会造反夺位。
世人对他的评价当真不假。
这才是真正的明辞越。
纪筝暂且松了口气,偷偷在袖袍之下攥紧了明辞越送他的夜明珠,保险起见装死依旧。
“圣上?”
“……”
“圣上,请恕臣僭越。”
“……”
纪筝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气。不一会儿有人帮他将垂挂在榻边的足靴抬起,工工整整地放回榻上,又将他落在半空的虚软手臂平整地叠在腹前。
帮他轻抬起上身,理顺了头发,再重新扶着肩头,缓缓放下。
纪筝不再提防,只是任明辞越摆布。他突然感受到对方动作好似一僵,随后后脑处一阵动作带起的疾风。
下一刻,他的脑袋毫无预兆地和太医院冰凉的玉石榻来了个亲密接触。
纪筝;……
“微臣该死!”那声音又愕然又自责。
纪筝疼得差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咬紧牙关,音节也差点要从嗓子深处飘逸出来。
他等着明辞越还他枕头,等了半晌,侧目从缝隙中瞄见明辞越静默半刻,面色沉重,起身,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咚地一声膝盖着地,半跪下去,大有绝不再越线半步之态。
纪筝:……朕怀疑皇叔在报复朕,但朕没有证据。
天子的后腰处前些日子刚伤得不轻,躺着时间久了,哪里受得了身底下这种又硬又凉的玉石床榻。
纪筝半眯双眸,隐隐瞧见那人有起身之势。
“恕臣僭越。”
纪筝暗自期待温和知礼的明辞越能善解人意,过来把他抱起来,换个软和点的地方。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厚重大氅盖了上来,从脚覆到了肩,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纪筝:……皇叔何时能懂朕的心。
而明辞越只是怔在一旁,有些出神。
今日他只是出宫在京城四处打听,寻遍了京城才寻来一颗符合圣上要求的墨绿色夜明珠,回来之时就忽闻属下受伤被送来了太医院,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更换,便径直奔太医院而来。
可是迎接他的只有一个平躺在死寂之中,毫无反应的小天子。
明辞越盯着手中方才眼疾手快抽出来的软枕,那上面隐约洒落着肮脏的不明液体,还伴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残渣。
这一瞧,地上也分散着少许水渍,四处都是,与桌上被打翻的茶杯中茶底的色泽如出一辙。
明辞越皱了眉,望回向天子,眸色渐渐暗沉了下去。
纪筝腰背乏力,膈应得再也躺不住了,甫一发力起身……躺了半天的身子竟然麻的没有知觉了,他刚要出声唤人,只听木门又是拉得长长的“吱呀”一声。
不知这次的来者是敌是友,只是那门外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指甲沿着桌板划出了长长一道刺耳声音之时,旁侧一阵细簌,明辞越起了身。
纪筝只觉眼前光亮一暗,浮来一片黑影,将他与外来者死死隔绝开来,继而是剑身半出鞘的嗡鸣之声。
是明辞越握住剑柄,挡在了他的床榻之前。
“你来干什么?”
语气懒懒散散,很是随意:“拿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