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嘘寒问暖几句后,说梁大夫是宫里头退下来的王医,今天特地叫他来给公主瞧瞧。
正好青檀和?紫苏进来送茶,就把步长悠这?些天吃的药和敷的药膏拿出来让梁大夫瞧。
梁大夫看了两遭,说是好方子,不用换,继续吃着敷药就行。
说完伤,叶氏将裴翼、裴炎和梁大夫撵出去,说要跟步长悠说体己话。
青檀将这?仨人带到后头水边的自雨亭那,奉茶。
仨人出去后,叶氏执了步长悠未伤的手,说她是个好孩子,裴炎配不上,叫她受委屈了。
要说委屈,其实没人不委屈,叶氏这?么说,也算有心了,步长悠就陪了一番体贴,说她年轻糊涂,才把好好的婚事搞砸了,不怪裴炎,只能说没缘分。叶氏见她不忌讳,还坦荡,好感越发多。不过好感归好感,这?位公主和?恒渊的风流事终归是叶氏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其实叶氏来,除了替儿子办事不利赔不是,主要就是说这?件事。这?事说开了,就没啥可说了,叶氏叫她好生休养,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到君府去。
步长悠谢了她的体?贴。
叶氏临走时,步长悠说她有两句话要跟中尉说,请他过来一下。叶氏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叫裴翼进去了。
紫苏搬了绣墩给裴翼,裴翼坐下来,步长悠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会儿就看得中尉大人坐不住了,只好开口问她的伤势如何。步长悠也不回答,突然道:“母亲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裴翼一愣,装傻充愣道:“夫人告诉公主什么了?”
祁夫人当然没告诉她什么,但?步长悠觉得今天是个机会,想诈一下中尉,就道:“母亲说我大了,有些事她不该再瞒我,就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我,还说裴家帮了我们母女大忙,让我多谢中尉。”
这?番话说得有模有样,可仔细分析,根本什么都没说,裴翼猜到这位公主有可能在诈他。因?为当年的事,他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都没说过,祁夫人应该也不会说。而且说实在,这?招他儿子已经用过了,一点也不新鲜,他不动声色道:“承蒙夫人惦记,下臣感激不尽,不过说到谢字,下臣实在不敢当,一切皆是因缘罢了,还请公主收回。”
这?番话也说得有模有样,可仔细分析,也什么都没说,步长悠再接再厉,拿自己知道的所有不确定来试探:“中尉见过太子吗,我跟太子长得像吗?”
裴翼这?下真实?的愣了,因?为这句话对他来说含量巨大,但?他反应巨快,只道:“太子和?公主乃为亲兄妹,长得相像在情理之中。”
步长悠问:“我跟太子真的像吗?”
裴翼来看步长悠的脸,要说像,是有些像,可你要说不像,也不像。因?为公主和?太子像得不明显,不像鄢春君和?二公主那样,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是兄妹。
裴翼道:“细看的话?,眉眼有些微相似。”
步长悠见什么都问不出来,有些败兴,哦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问起了裴蓁的孩子。裴翼没见过外孙女,叶氏见过,三月底刚摆了百日宴,叫长萱,封了武昌公主。
武昌,武运昌隆,不知是赐给裴家的,还是许给鄢国的,倒是跟步长悠的文庄正好配成对。不过步长悠知道,她终究是不能跟这?妹妹比的。她十七岁要嫁人,为全夫家的体?面,才有了封号,而小妹妹一出生就有,怎么比?倒也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凄惶。
青檀将他们一行人送走,步长悠也没心思看书,下床到外面去。
明月如钩,满院竹影,她顺着院子里的那条细水走到书房去。
书房没有掌灯,黑咕隆咚的,她摸索着坐在案子后头,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月洞窗开着通风,还没关上,月光进来,整齐的方砖上,像撒了一层糖霜似的。
她到月光里站着,看自己拉得老?长的影子,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
真奇怪,过去十七年,她都没这?样过。她在这一刻,很思念祁夫人、思念刘氏、思念流云。她出宫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思念她们,甚至还想起了眼睛很漂亮的小青年,觉得倘若此刻他在这,那也不错。
因?此步长悠突然想养一个什么了,随叫随到的那种。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遏制不住,并且想立刻就做,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想养什么,但?她想,她要是看到它了,一定就知道。
紫苏说钟鼓楼那每月三次开放万姓交易,里头什么的都有,不用担心买不到,就怕她挑花眼。
步长悠问每月三次,哪三天?紫苏说逢六就有。步长悠问今儿初几,紫苏答不上来,因?为这段日子大家都在路上,日子早过丢了。去问青檀,青檀说好像是初六。紫苏有些沮丧,步长悠也很沮丧,还要再等十天。
不过这?种沮丧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进到浴桶里,被热水一泡,步长悠就舒坦的什么都忘了。
洗完澡后,紫苏煞有介事的弄了一个火盆,让她跨一下,说去晦气的。
晚上睡觉前,青檀在她房间点了檀香,不过即便这?样,她也没有睡安稳,因?为肩上和?手上的伤,又痒又痛,还不到能睡安稳的时候。
次日,步长悠让紫苏回清平山去见住持,就说她病了,暂时在城里养病,等病好了再回去看她老人家。
紫苏要走时才发现没马车了,因?为她们的马车被劫匪扣下了,现在劫匪没了,马车肯定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