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已说至此,他也不好留下,旋即轻轻应一声,几步就出了院子门。
杨铮走了几步在墙外停住,他一会想小师妹的伤势,一会又想他们夜深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想的最多的,是小师妹方才的眼神。
明明自己才是与她相识最久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她怎么突然就要留下宁衡舟了。
别扭的酸意慢慢的,轻轻的涌入心田,一股被忽视的失落感如影随形,掐的他喘不上气,他转身望向灯火阑珊的院子门,竟有好几次想回去问清楚。
但她既把话说的明白,他怎么好再回去?
杨铮叹口气,索性不再回头,几步便离开了。
宁衡舟打量四周,桌上干干净净,连枝花也没有,后方的椅子积了层灰,应是许久没打扫过。
宁衡舟很少来浣月阁,即便来过,也是一刻就走,这儿对他完完全全是陌生的。
他正盯着案上的书皮看,想努力看清有些模糊的字迹,忽然霁非晴轻声唤他。
他回头,霁非晴正用极其温柔的目光注视自己,前所未有的温柔突然而至,宁衡舟心跳如擂,却有觉有丝古怪。
师姐像变了个人。
“小师弟,你没有旁的亲戚了吗?”
宁衡舟一愣,摇头。
“那在寒山派,除我和你大师兄,还有相熟的朋友吗?”
宁衡舟摇头,自从搬入翠倚峰,他没和旁人来往过,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呆在房里。
霁非晴笑得更温柔了,宁衡舟看见她的指尖突然握上月明剑的剑柄,她仿佛在思索,指腹又从剑柄拂至剑鞘,最后顿住。
她动人的眉间又缭绕几许愁绪,宁衡舟温声问:“大师姐问起这些作甚?”
霁非晴方才思索把宁衡舟关起来吃的可行性,但她想了想,翠倚峰统共才几个人,少一个宁衡舟也太显眼。
就算师尊师娘没发现,但大师兄势必会发现,依照大师兄的秉性,也势必会追查到底。
她现在实力低微,不能脱离寒山,把人关起来也不知能藏去哪里,宁衡舟对她情意也未及心甘情愿任她索取地步。
霁非晴思来想去,倒觉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反正宁衡舟哪儿也不会去,哪儿也跑不了。
她拧眉沉吟,宁衡舟不明白她脑瓜子在想甚么,只替她捻好被子。
他不会照顾人,动作有些僵硬生涩,也有些害羞,但四目相对时,那丝害羞在满眼温柔下不足一提,他又是个要强的人,在霁非晴心意不明朗时,会悄悄掩住自己心迹。
宁衡舟有模有样学起霁非晴上回正经语气:“大师姐从我入院子门起,就总偷看我作甚?”
霁非晴突然有些不忍。
其实她不讨厌宁衡舟。
她对不讨厌的人,从来不会做的太绝情。
她想过,半生权势在手的人一朝忽然跌落泥潭,拜入寒山受人欺辱又为她所救,他应当对她是感激涕零的。
可若是,他一开始就知以后要跌的粉身碎骨,要被刀子一刀一刀挖穿血肉,取之心肺,那对好看的眼珠子也要被刀子挖出来,再痛不欲生等待愈合,周而复始,一生都在遍体鳞伤的苦痛度过。
他还愿不愿意活着。
霁非晴没说话,就这么望着眼前的人,那人不知她心中所想,眼神闪躲一下,偏了偏头,耳垂也染上红意,却忍不住瞧她一眼,再瞧一眼。
他的眼里藏着的,分明是能触动心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