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薛府薛夫人有两大癖好。
一是信佛。
二是……好听市井琐事。
换言之,就是——迷信和爱听八卦。
这一天,又是薛夫人十日一次的听八卦的时段。
那从城外请来的吴妈妈喝过了茶水,开始给薛夫人说起最近一段逸闻来——
在遥远的云南永平,有一户大户人家,复姓慕容。
这慕容家只有一个公子,娶了昆明的吴家千金。
吴小姐嫁入慕容家,是勤勤恳恳,孝敬公婆,侍奉丈夫,无人不称赞她的贤惠。
可这吴小姐千好万好,就有一点不好——嫁过来快两年了,还没有怀上孩子。
慕容家的婆婆抱孙心急,往儿子屋里塞了好几个姨奶奶,终于有一人怀了孕。
慕容家上下欢喜,那吴小姐也是个孝顺的,主动提出,要把这小妾的孩子归到自己名下,将他当成嫡子来养。
婆婆自然无有不允。
可是那小妾不乐意啊,当过娘的都知道,哪里舍得自己亲生的孩子放在别人屋里养着,还叫别人娘?
于是这小妾图谋着,陷害主母。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将主母毒害身亡。入殓之前,仵作一查,这吴小姐居然已经有了三月的身孕。不过小妾用药精准,倒是没查出吴小姐是被人毒害而死。
慕容公子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这小妾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在慕容公子床前伺候时,亦悄悄下毒,将公子毒死。
慕容家独子一亡,唯一一点血脉就落在了这小妾身上。
小妾诞下了儿子,婆婆又悲又喜——悲的是儿子身亡,喜的是慕容家有后。
不明真相的慕容夫人待这小妾有如己出,将她扶正,录入慕容家谱。
这小妾摇身一变,成了主母。
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妾有了身份地位还不知足,贪恋慕容家的家财。反正她手上已有两条人命,再多一条又如何?
于是小妾开始密谋毒害慕容夫人和慕容老爷。
幸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一次小妾载了跟斗,被查了出来!
贱人伏法,大快人心!
可又如何?慕容一家,早被她闹得家破人亡。连她生下的那个孩儿,也是眉眼俱长得像她而不像慕容公子,慕容夫人见着,更添苦楚……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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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段故事,送走了吴妈妈,薛夫人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心口,问赵妈妈:“赵妈妈……你说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赵妈妈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答:“且不管其真假,这道理都是一样的。但凡给人做小的,大都不是什么正经大户人家出身的闺女。姨娘们眼皮子浅心眼儿小,都是正常不过的。”
薛夫人听完赵妈妈这番话,略一犹豫,又问:“那……那你觉得,这香姨娘……”
赵妈妈心中叹气,将茶端予薛夫人:“夫人,这香姨娘今日敢害二奶奶,指不定回头就害到二爷头上了。这样毒蝎心肠的人,留不得啊!”
薛夫人听赵妈妈这样一说,脸色都变了。
可……儿子要紧,孙子也要紧。
想想白家的大胖孙子,薛夫人那心像猫抓似的,又痒又难受。
看着薛夫人一脸为难,赵妈妈知道她还是没明白过来。心中无奈,赵妈妈只能再给她敲边鼓:“夫人若是难以断决,不如……将香姨娘交给大奶奶,由大奶奶来处置?大奶奶办事稳妥周全,定能将此事处理好。”
薛夫人迟疑了大半天,才说出句话来:“但是……老大媳妇前儿才毫不留情地将冬梅发落出去了。这香姨娘要是交给她……”
“夫人。”赵妈妈唤了一声薛夫人,“您这般身份,何苦为一介贱婢烦恼!大奶奶二奶奶看着就是有福气的人,日后必定都是福泽绵长多子多孙。再者,您上次去庙里求签,解签的师太不是说了,您现在只不过是和小公子的缘分还没到,再耐心等等,可没准就快到了。”
薛夫人终于是被赵妈妈说动了。
念了句佛,薛夫人说到:“那……就按你说的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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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的后门,给薛夫人说故事的吴妈妈才出了薛府走了不到几步,突然从门里闪出个身着绿裙子的姑娘,叫住她:“吴妈妈请留步。”
吴妈妈回头一看,心中一喜,赶紧迎过来:“哎哟哟观海姑娘,怎好劳您出来。有事吩咐人叫我老妈子过去便是。”
观海掩嘴一笑,拉着吴妈妈到墙角隐匿的地方站好,从怀里摸出个荷包,递给吴妈妈:“这是我们家二奶奶赏您的。”
吴妈妈接过那荷包在手里掂了掂,笑得见眉不见眼:“二奶奶客气了!下次还有什么事,只管和老身说!老身,在所不辞!”
观海笑嘻嘻地看着吴妈妈将荷包收入怀中,才说:“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留妈妈您喝茶了。妈妈路上小心。”
“是是。”吴妈妈点头哈腰着,“姑娘也早些回去,二奶奶少不得要唤您呢!”
观海不再与她客套,点了点头,笑着,又闪身回了府里。
吴妈妈宝贝地将那只荷包收到怀里,欢天喜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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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奶奶睡了个午觉起来,薛府的风向就变了。
听完朱绣的禀报,薛大奶奶犹在云里雾里:“朱绣你方才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奶奶,夫人遣人过来,叫您接管香姨娘的事呢。”朱绣又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位传话的妹妹还在屋外候着您的吩咐呢。”
薛大奶奶这次是听明白了,心里费解着,问一旁的翠锦:“今儿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