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冉没等到薛二爷回来。
到了散衙的时候,薛二爷身边的小厮烹茶先回来了,禀告了家中夫人奶奶,说二爷今夜有应酬,会晚些归家。
给张冉传话时,烹茶还在最后补上一句:“奶奶,二爷交待了,他回来晚,让您先歇息,就不必等着他了。”
张冉噎了一噎,那呼之欲出的“谁特么的要等他”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点点头应了声“知道了”,张冉让观海给烹茶包了些赏银,打发他出去了。
烹茶走了后,听涛过来问:“奶奶……二爷不回来,咱该如何?”
张冉轻轻哼了声:“还能怎样?二爷都说了不必等他,我们自吃自睡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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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张冉一边消化,一边思考是等二爷回来对质呢还是睡饱了起来才干架。
可张冉还诶进入思考的状态呢,屋外就炸了锅——
“二奶奶!二奶奶香姨娘大流血了啊!”
张冉眉毛一跳,心想,薛二爷又不在你装什么呢。
张冉正吐槽着,香姨娘身边的可儿已经在屋外跪下了,普噗通噗通地磕着头:“二奶奶,求求二奶奶救救我们家姨娘!”
张冉眉头蹙起,观海见状,掀了帘子出去,对着可儿说:“姨娘不好,赶紧寻人去找大夫才是,你来这儿找咱奶奶作甚?”
“心儿已经托人去寻大夫了。”可儿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扭身抓住了观海的裙摆,继续哭诉,“但是姨娘今早上还是好好的……下午姨娘想吃酸枣,心儿寻了厨房问没问到……后来还是宝姨娘身边的小丫头花雀包了二两来的。我们姨娘就是吃了这枣儿才肚痛的!”
听到这儿,张冉的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了。
“观海,把人带进来。”
张冉出声道。
观海应了一声,给可儿递了张帕子让她把脸擦干净了,才领着她进了屋。
观海才站定,可儿已经又跪倒磕头像鸡啄米了:“二奶奶,二奶奶给香姨娘做主啊!”
张冉不作答,正巧出去打听消息的听涛掀了帘子进来。
张冉瞧了听涛一眼,听涛福了一福,说:“太和院的张大夫来了,香姨娘的血已经止住了。这会子大夫正在给香姨娘熏艾针灸呢。”
张冉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可儿看着张冉一副淡然模样,又开始节奏快速地磕起头来:“奶奶!这事有一就有二!奶奶这般轻易放过那心肠歹毒之人,只怕她下次不知好歹,害到奶□□上啊奶奶!”
可儿这话一说完,张冉“噗”一下笑出了声。
可儿没想到张冉竟是这个反应,愣了一愣,头都忘了磕了,呆在当场。
瞪得圆圆的眼睛和额头上的乌青相得益彰,滑稽可笑。
“这话谁说我都会动容,可从你这儿说出来,真真是笑死人。”张冉目光如两把利刃,扎向可儿,“你可莫忘记了,我中毒一事里头,香姨娘可是头一个洗脱不了嫌疑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现在不过是香姨娘的报应来了罢了!还妄想着我替她做主?!”
可儿也是个伶俐的,快速地反应过来,替香姨娘申辩:“冤枉啊二奶奶!香姨娘敬重奶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都是有心之人挑拨,要惹得奶奶和香姨娘不和,让二爷家宅不宁啊!”
“有心之人?呵呵。”张冉冷冰冰一笑,“你这般往大奶□□上乱扣罪名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听涛!”
听到张冉召唤,听涛赶紧走过来:“奶奶有何吩咐?”
张冉抬手指了指可儿:“这不知分寸的丫鬟竟然敢说大奶奶的不是,拖下去棍棒伺候!”
可儿娇躯一颤,正要扑到张冉腿边求饶,就被观海一步跨过来当头拦住:“你要是脑袋清醒,就自己下去领罚!没规没距的,看奶奶不把你赶出府去!”
可儿被观海这当头棒喝一记敲醒,白了白脸,对着张冉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才转向听涛说:“可儿愿受惩罚。只是……”
可儿说着,目光飘向张冉的方向。
张冉又冷哼一声:“没有什么只是可是但是。你自己滚回去和你家姨娘说,她这事,我不想管,也不会管。她要是是个明白人,就少闹那么多幺蛾子,安守本分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薛府自然不会亏待她。至于别的,就别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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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涛领着可儿下去受罚了。
观海过来给张冉换了茶,转到她身后给她捏脖子。
“奶奶。”观海手上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压着张冉,开口说到,“香姨娘这样七窍玲珑的心肠,怎么可能会着了宝姨娘的道?依我看,其中必有猫腻。”
“管她里面有什么腌臜。”张冉闭目养神,道,“反正她想靠着我这棵树乘凉,定是不能。以前的恩怨我还未和她清算呢,她想得也未免太好了些!”
“香姨娘仗着奶奶中毒一事是个糊涂案,又兼夫人看重她的肚子,才这样不畏不惧。”观海下了结论,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奶奶的心未免也太宽了。虽说留着香姨娘能全了奶奶和善大度的美名,也不会惹怒二爷,但是她这样一条蜈蚣留在府里,奶奶少不得要防备许多。”
“怕什么,我前头不是还有个得宠的宝姨娘挡着么。”
张冉自若地回了一句。
“宝姨娘得宠,也是二爷去京城前的事儿了。”观海说着,脸上浮起困惑神色,“只是……从京城回来后,二爷这转变也太大了些。这几夜他确确实实是住在书房,哪个姨娘的屋都没去呢。”
“我看他就没安什么好心!”张冉断然下了结论,又说,“走着瞧罢。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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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香姨娘那边怎么折腾,张冉淡定地看了一会儿书,就洗洗睡下了。
薛二爷当夜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被小厮直接扶进了书房。
次日,张冉一如既往地睡得很晚才起来。
梳洗停当,正吃着饭呢,薛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就领着几个老妈子到她屋外,请见。
吴妈妈是薛夫人身边的老资历了,张冉不敢怠慢,赶紧让听涛请了人进来。
给张冉请了安,吴妈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二奶奶,我这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拿宝姨娘的。”
张冉微微一怔,继而就想到了昨晚上香姨娘大出血的事情。
张冉正想着该怎么套话呢,吴妈妈就和盘托出了:“香姨娘昨晚上差点就滑了胎的事情,想来奶奶是有所耳闻。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明目张胆地害人,实不能姑息!若放任自流,日后定酿成大祸。故夫人传我来,拿了宝姨娘杖毙,以儆效尤!”
吴妈妈一段话说完,张冉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抖,继而将筷子放下。
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压住正从心底往上冒的火气,张冉才开口:“吴妈妈自便。宝姨娘出了这门,就不是咱二爷院里头的人了。一切,任由夫人惩罚。”
吴妈妈对着张冉行了个礼,说:“那就不打扰二奶奶了,老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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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吴妈妈,张冉气不过,抬手用力地在桌上拍了一下。
观海紧张地凑过来抓住张冉的手,翻过手心来看:“奶奶莫为这样的事情生气,身子要紧。”
虽然知道这时候生闷气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但是张冉就是忍不住不气!
当初张梵中了毒请薛夫人出面做主,薛夫人也不过是让大奶奶全权负责。
抓了嫌疑犯,还给了她当堂自辩的机会。
——这事张冉尤可以自我安慰说是证据不足宁可放过不肯错杀,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没听说审问也没听说证据呢,就把人抓了处死了?!
在这薛府里头,她一个正房太太还不如一个姨娘呢!
这怎么能不气!
本来在小厨房守着汤水的听涛听到了院里头的动静,略一打听,坐不住了,摔着帘子进了屋,低低骂了一句:“这薛家欺人太甚!”
观海警告意味十分地瞪了听涛一眼,也是压低了声音说:“听涛你别添乱!”
听涛将手里忘记放下的扇子往地上一砸,凑到张冉身边说:“奶奶,这薛府没法呆下去了!您快修书回咱侯府,让老爷快点把咱们救出去罢!这什么道理,姨娘还比正经奶奶重要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