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辛国还真是下血本啊。
这凛冽冬日,整座后花园都被铺上了细软的兽皮毯,到处都搁置着暖香炉,还有冬梅在风中绽放着,隐隐飘来一阵淡淡的芬芳。
庭院前的一潭湖水刚结了层薄薄的冰,照映着弯月的光辉。
无数的宫人或执着明亮灯火或捧着美味佳肴,络绎不绝地朝着中庭行去,蜿蜒成为一条庞大的光蛇,竟然堪比白昼。
要是从空中俯瞰,又不知是怎么样的动人。只怕便像九天的银河落入了这人间的皇宫之中,那一朵朵的宫灯和一颗颗的夜明珠就是璀璨的星。
赵铭宣驻足间,他的背叫人轻轻推了一下。
“赵太子请移步中庭。”若宁低眉顺眼地提醒道,“时辰快到了。”
赵铭宣基本上不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他对若宁的亲近,只怕闲言碎语传入了杜衡远的耳中,发生对若宁不利的事情。
这会儿赵铭宣也没有故意逗若宁,他悄悄不满地看了女子一眼,就重新迈开脚步,紧随着身边侍候的宫人朝着目的地走过去。
若宁则在心底暗笑。
赵太子还是小孩子脾气,见了这般景色倒是不肯挪步。
近了中庭便有专人高声通报,赵铭宣缓才缓走进这盛宴。
最上的龙座上空着,是给辛皇所留,而下首的一旁坐着皇子大臣,另一边坐着周国的使臣。
赵铭宣很快就随意地入了席。
他和赵安锦身份尴尬,此时赵安锦不知为何竟与最受宠的三皇子杜衡远同席而坐,赵铭宣总不能硬生生插到两人中间。所以他四处一望,便自己走到了最末端的位子上,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甘。
等了片刻,人都到齐,菜色也都上到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时,辛皇才姗姗来迟。
赵铭宣头一次见辛皇,那是名精神健硕的老者,着一身威严的明黄,阻住了众人的见礼。
“今日不分什么君君臣臣,远来贵客,只当尽兴。”
那皇帝又叫道:“老三。”
杜衡远起身行礼,“儿臣在。”
“这几日是你当差,照料好周国使臣,可不能怠慢。”
杜衡远当然谦卑言是。
随后便是歌女献舞,一时间气氛热烈起来,觥筹交错,可辛皇同使臣的言语中却是刀光剑影,滴血不见。
赵铭宣自己只想旁若无人地吃东西,然而那周国的使臣在辛国那儿讨不到好处,便将矛头指向了他。
“看着赵国太子在此处倒过得还习惯呐。”
赵铭宣没答话。
那使臣没得到回应,脸上挂不住,言语刻薄起来,“若是赵太子习惯了为质,不如也到我周国去坐坐,我等定然将赵太子赵公主奉为座上贵宾。”
若宁站在赵铭宣的身后,他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淡淡的杀意,他心中反倒高兴——
若宁定然是担心自己,所以对着周国的使臣抱有很大的敌意。
赵铭宣沉默着,仍旧没做声。他只是随意地回了下头,冲着若宁露出一个滑稽的轻笑。
不必为我担心,我并不在意。
她分明从他做的鬼脸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于是她渐渐静下来,像是一口归鞘的利剑,重新隐去了锋芒。
默契缓缓在二人之间流转。
赵安锦此时潇洒地大笑一声,应道:“将军所言极是,我同皇弟也是愿意往周国一游的!只不过呢……”
她语锋一转,声音变得包含嘲讽,“不知贵国有没有本事将这中阳城纳入你们的土地。要知道,赵国不能被一分为二,这天下也只有一个。”
“哦?”周国使臣强笑道,“不知辛皇陛下怎么看?”
辛皇目光一扫,却点了杜衡远,“你说说你的想法?”
杜衡换看了一眼赵安锦凌厉的眉角,站起身子,回答道:“赵公主所言不差,就看最后鹿死谁手了。”其维护之情,溢于言表。
一时间,会上的气氛剑拔弩张。
半晌,辛皇才笑道:“不谈此事。”
那周国使臣也跟着轻笑,说道:“是么。”他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着杜衡远遥遥一举,“本将军倒是很感佩三殿下的气度,不知有没有荣幸请三殿下吃一杯酒?”
将军?!
原本出使辛国的明明是一位文臣,怎么到了这里……
眼前的杜衡远笑着也举起酒杯。
忽然,那名将军狠狠地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萧铭宣心头一跳。
现场版的摔杯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