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烦闷燥热,皇帝在后花园中赏花时,中了暑。
太医们给开了些凉性的解暑药,不料皇帝吃了之后,病情竟然开始反复,想来是和之前所服的药性有了冲突。
乐铭宣听闻此事,皇帝宣他觐见,他便入了宫一趟。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皇帝了。就算是往日领兵回京,他也从来不去面圣,他不想看见那张让人恶心的老脸。
领路的宫人一路将他引入皇帝的寝宫,才一入内,乐铭宣就皱了皱眉头。
皇帝的寝宫一片昏暗,不叫窗外明媚的好阳光透一丝一毫进来,整座殿中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而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就躺在里间的龙床之上。
他都快忘记皇帝长得什么样子了。
借着寝宫里明明灭灭的灯火烛光,乐铭宣勉强看清楚了皇帝的脸。
那是一副苍老不堪的样子。
他依旧身着明黄的帝王龙衣,只是那宽大华贵的袍子下面,只是裹着一具消瘦的柴骨。
“是逸王来了么?”
尊贵的骷髅忽然这样开口问。
乐铭宣上前去,随意地拱了拱手,“皇上。”
“好久不见了。”
皇帝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旁边忙有宫人上前想扶他一把,却被皇帝止住了。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的宫女太监退下。
逸王只是这样看着皇帝费力地靠在床头。
“三年来,这还是你头一次进宫见朕。”他看了看逸王的模样,叹道:“还是和从前一般,青春年少。”
“皇上谬赞了,”逸王道,“塞外大漠风沙,最是磨人,哪里还年少?”
老皇帝咳着笑了笑,“那你看朕现在这副模样……”
“皇上九五之尊,和本王不能同日而语。”乐铭宣不愿同他废话,直言不讳道,“况且皇上现在这般样子,难道不是自作自受?”
皇帝脸色变幻了一瞬,最终还是叹息着说道:“朕早有悔意。”
“皇上若是有悔意,便自去同他人说去,叫本王进宫来做什么?”
“同他人去说?!”皇帝脸上有一刹那的狰狞,“大胆,你这是在逼着朕去死!”
乐铭宣笑了笑,没有答话,却也没有否认。
仿佛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皇帝俯身咳嗽了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看了看逸王,忽然大笑一声,“看来你对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啊……怪不得你对那烟容姑娘如此青睐,只怕是她让你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他看着乐铭宣眼神一冷,直迎着逸王如刀般的目光,仍旧大笑。
“十七弟啊,你终究还是没变!即使你现在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又怎么样?!有弱点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帝王!”
“皇上,你最好不要动不改动的心思。”乐铭宣冷然警告道,“不然本王会让你知道,即使是皇帝,在本王眼中也不过是贱命一条。”
皇帝看着他阴冷的脸色,半晌才说道:“朕明白了。”
“皇上召本王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么?若是无事,本王便退去了。”乐铭宣说完,根本不曾等皇帝发话,便自顾自地拂袖而去。
宫门口候着的小太监看见当朝逸王脸色不愉地走出来,又听见寝宫内皇帝疯狂的大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但还是得硬着头皮笑脸迎上去,去送逸王出宫。
二十年前……
乐铭宣站在朝殿前忽然驻足,骇得身后跟着的宫人差一点没跪倒地上去。
逸王已经等了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时光足以还清当年那些虚情假意的宠信。
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
烟容觉得很奇怪,自打乐铭宣从宫中回来之后,便派人将王府重重包围起来,尤其是她的身边,往常那些温柔的侍女都换了新面孔。
一个个劲装持剑,看上去竟然都是身怀武艺的女侍卫。
她读书练字的日子仍旧没变,变的是府上的气氛。
是山雨欲来的紧迫感,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事将近,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
烟容更加小心自己的言行,她不知道为什么逸王对自己这般紧张,除去明面上的许多女侍,还派了不少暗卫守着自己,但是她明白的唯有一点:
保护好自己,才能让逸王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