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很,外面大雨瓢泼,还时不时有惊雷炸响,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帝王西殿,重兵把守。
不可一世的逸王乐铭宣就安坐在床榻之上,他目光盯着大开的殿门外的廊檐,那像是一只欲展翅高飞的燕子,却总也无法飞离石雕的束缚。
周围的士兵都带枪持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逸王,手放在武器的柄上,随时准备着拔剑出鞘。
毕竟这是纵横沙场数年的逸王,即使现在沦为阶下囚,也没有人敢小瞧他。
因为小看过他的人,都去见阎罗王了。
宫殿内一直寂静着,不曾有人言语,只有兵卫们走来走去时,腰间兵刃轻轻作响的动静。
忽然,殿外有太监尖锐的声音通传——
“皇上驾到!”
那一抹明黄龙行虎步,大步流星地踏入西殿,哪里看得出有半分的老气,分明是一位健硕不已的老人。
众兵下跪见礼,被皇帝挥手止住了。
老皇帝往前走了走,却只站在逸王五步开外的的地方,不敢近身,显然还是顾及着逸王的手段。
乐铭宣见他如此,竟然自顾自阖上眼,嗤笑一声。
老皇帝早习惯了对方的高傲,这会儿半点气都不生,他已经是胜者,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登基为皇二十载,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痛快!
痛快到他恨不得立时想要把对方杀掉,却又想要慢慢折辱。
“十七弟,别来无恙。”
乐铭宣没有答话,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奉欠。
皇帝也不恼,他道:“你可知道这会儿天一变,有多少人进宫来为你求情,又有多少人恨不得马上将你处死呢?”
“杨将军,韩擎老将军这些武将且不说,朕倒不知道为何周尚书,左御史还有林学士竟然都急匆匆进宫来求情?逸王真是好人脉,有这么多义气之士到现在都还愿意为你说上两句好话。”他笑着,“你可知道朕会如何处置他们?朕将他们下了狱……”
“二十年了!朕要这天下真真正正成为朕的一言堂!所有不服者,杀!”
他狂放大笑,乐铭宣却无动于衷。
终于,皇帝收敛了笑声,慢慢说道:
“至于你一直悉心保护的烟容……”
乐铭宣顿时睁开眼睛,两道利剑般的目光迸溢而出,凶狠得仿佛天上的紫电惊雷都落入了这一双明目之中,叫人忍不住大骇。
皇帝也免不了一惊,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刻他就又笑起来——
“果然!果然!这女子在你心中的地位果然非比寻常,若不然你也不会将自己身边所有的心腹都调给她,以护她安全无虞!逸王啊,你以为当日朕说的那番话是真的要针对一名小小的艺妓么?朕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放心,你死后,朕倒要看看烟容是否真如世间传言那般,有着倾世之貌。若是她伺候朕伺候的好,朕也不介意后宫之中多个美人。”
乐铭宣才待开口说些什么,他便突然怔住了。
殿外一阵慌乱之声,夹杂熟悉女子的清喝之声——
“都退开!”
众人看去,便见着一名锦衣女子慢慢走了进来。
她被殿外的大雨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却没见得丝毫的狼狈,反而有着非凡的神采在她眼中翻滚,恍如落世的仙子。
她费力地抓着青年的衣袖,袖笼之中有寒光闪现……
“大胆!这是何人?居然敢劫持朕的皇子?!”
女子笑着,手掌间的匕首抵着乐承安的喉咙,慢慢对着老皇帝行礼,慢声道:“贱妾烟容,见过皇上。”
她身后紧跟着跑进来的柳丞相和柳芸见到此时场景,都吓得哆哆嗦嗦。
乐承安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就是烟容?”
皇帝如是问道。
烟容却没有再回答,她目光直直越过皇帝,落到逸王的身上。
她看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首次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不由得笑出了声。
皇帝见区区一名艺妓居然也敢蔑视自己,这会大怒道:“你如何不回话!”
烟容看他一眼,这是她头一次面见天颜,居然就做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事,那么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应该也没关系吧……
“皇上不是应该英明神武么,怎么如此眼花耳聋的?妾身不是自称烟容了么?为何你还要再问一遍?”
老皇帝被女子的尖牙利嘴堵了一堵,乐铭宣却大笑起来:
“皇上你且看,这样的女子算不算的上倾世之貌?你不是想要在后宫之中多添一位美人么,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消受得了!”
烟容娇声道:“能被皇上看上,也算得上是妾身的荣幸,只不过啊……皇上要是想要纳上妾身,就要看看代价值不值了。”
女子抵着乐承安喉咙的匕首又紧了紧,“说不得就是断子绝孙呢……”
“姐姐不要!”一旁的柳芸满含泪水,“求姐姐放了安哥哥吧,你若是一定要拿谁出气,换我来好不好?”
“妹妹真天真。”烟容回头看了柳家两人一眼,蔑笑一声,“你觉得这皇位更迭之事,只不过是出气而已么?不过也亏得你愿意叫我一声姐姐,不然,妾身心狠起来,怕是连你都不会放过。”
茫茫天地之间,除却逸王,她现在对谁都狠得下心来。
他们不知,一个风流场所的小人物,怎么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乐铭宣笑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烟容劫持着乐承安一步步挪到逸王身边,两人便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中轻巧地对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