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什么钱,贫民窟出身,高昂的医疗费用用几乎和抚恤金持平,也就是说从医院里离开之后,就将带着半身瘫痪大小便失禁的结局开始自己的后半生。
“你是他的朋友?”
突然,身边传来陌生的声音。特洛伊回过头,身后站了一个明明在医院还插着耳机听歌的医生。
那个“据说能和死神抢人”的神经外科医生。
“不是,实际上,我昨天才第一次见他。”
特洛伊顿了顿:“我们在一家公司上班。”
“看来你们的工作风险很大。”
斯特兰奇说:“虽然第一见面就给别人提建议不太好,但我个人的意见是,人类只有一条脊椎,断了以后没法像是汽车轮胎一样随便换个新的。”
这个说法尖锐又辛辣,但特洛伊无法反驳。
他想说这个人出身自北布鲁克林的贫民区,如今没有父母,未婚,没有孩子,孑然一人,能够在汉默工业找到一份战衣测试的工作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他甚至为了这份工作签下一系列危险的协议;他想说自己的同事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有NASA的工程师和莱克特工业的前员工,他们已经竭尽自己所能,只是碍于天堑一般的才能差距,仍旧无能为力。
他想说就连自己都是斯塔克工业被轻而易举辞退的员工,前老板却因为一个本不该存在的误会抛出了橄榄枝;他想说自己的同事还有生病的妹妹或者四个孩子要养,所以即便心有不甘,也没办法随意忤逆自己的顶头上司。
那么这件事情应该去怪罪谁,果然应该谴责贾斯汀·汉默的贪婪吗?因为他妄自菲薄地想要去追赶天才的成果,因为自己硬要去勉强自己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才招致了一系列的恶果?
吹风洞组建团队做各种试验测试和摸索都需要真金白银来支持,研发成本肯定要远远大于斯塔克只是在电脑里跑一遍——甚至有可能只是在自己的脑子里模拟一遍的结果。
所以早点放弃不就好了,他在心里充满恶意地想,早些放弃,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糟糕的事。
医生先生工作繁忙,随口闲聊几句就转身离开,他据说也是医学领域最炙手可热的天才,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佼佼者。这个世界上多得是让所有人拍马难及的角色,强求自己去追逐这些,只会陷入毫无价值的漩涡。
他早就知道会这样,因此从时钟塔逃走了。人偶工学(DollEngineering)魔术师特洛伊·弗雷因不复存在,多了一个MIT从英国来的罗马尼亚血统的新生。
*
这场足够摧毁一个人整段人生的事故,连泡沫都没翻起来就消失了。
“仿造斯塔克的战衣后失败”这件事在新闻当中足够有噱头,但也仅限如此,人们追逐看最新鲜的信息而去,不出一周这个消息就将被更加刺激的新闻所覆盖。贾斯汀·汉默在这方面打点得足够熟练顺遂,就像是他之前将伊凡·万科从监狱里捞出来一样——他是熟练的商人,明白资本运作的规律和在这个世界上游刃有余生活下去的手段。
“我当然会继续研发下去。”
他对着采访的镜头说道,表情从容地露出微笑:“作为最可靠的美国国防承包商之一,汉默工业愿意在研发结束之后将我们的成果奉献给整个国家,和军方建立起全新而紧密的合作,跟某个只把自己的发明攥在自己手里的家伙可不一样。”
啊,对,他也是国防承包商之一来着,特洛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原本加入汉默工业的时候也以为就是做些和过去一样的工作,只不过对方的新计划将他原本的念头直接打乱。
试验事故和伊凡·万科的被捕让整个研发团队的压力陡然骤增。特洛伊偶尔去实验室里晃悠,每次都能看到在咖啡厅里表情愁云惨淡的同事,有人甚至因为压力太大而罹患肠胃炎,带着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吞吃处方药片。
他们的薪水开得丰厚,因为高昂的试验经费,新的战衣测试员早已就位,即便这份工作可能会导致半身不遂也有大把的人愿意抢着干,去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这样你还好意思休假吗?虽然没有明说,但贾斯汀·汉默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道德绑架的手段虽然老套但永远有效,特洛伊叹了一口气,吊着手臂走向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