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载着满是天真稚嫩的期盼悠悠驶出棠鹤镇。一帧一帧的风景从嫩芽绿的田野筛到了矮小的楼房。
车子咕隆咕隆的尾喉排出了灰黑雾状般的气体。
似乎只有这颗粒,才能飞向天空,融进与孩子们格格不入的城市。
“离离,你看,我们快到了!”徐文丽屁股不安分地离开座位,半蹲扭着身子,像是把窗户看出洞来。
“你快坐下,一会刹车该磕到你了。”应照离揪着她的裙角将她按在座位上。
“这大房子得多少钱呀?在这上小学肯定很贵吧?哇,你看那个人在滑滑板,好厉害!”徐文丽坐着,还不忘两只手扒在窗户上,欣赏着外面的一切,碎碎念了一路。
终于,客车缓缓地驶到比赛的小学,音乐老师组织好队伍,又重申了一遍纪律问题。然后带着他们往准备室里走去。
进入艺术楼之后,抬眼便能看见白墙上一长排的艺术作品,有临摹梵高《星月夜》的,也有素描画、摄影图,虽然十分稚嫩,但与同龄人相比还是上升了几层台阶。
光线从窗户外打进来,充盈着整个连廊。应照离跟着队伍的小碎步突然停在某处,她目光追随到一幅水墨画上。
此画浓墨为面,淡墨为背,墨竹节节虽断离而又有连属意,是“俯而仰”的构图结构。
应照离没学过国画,只跟着学校美术课听了点入门知识,自是不知里面的道道儿。
她瞥了一眼画的右侧边:临风出尘俗,壬辰春,梁言作。
应照离不厚道地轻笑了一声,心想:画虽好,但下笔提名的梁言二字,未免写的也太嚣张跋扈了些。小小的孩子就像大书法家一样老气横秋,这个梁言自己都对自己肃然起敬吧。
眼看大队伍越走越远,应照离连忙跟过去。
他们在连廊尽头右转,看见了前方无比宽大的楼梯,走上一层去,转弯再上一层,便望见了准备室。
这时的房间里面已经有其他小学的学生在预备上场了。孩子们连忙跑进去寻找空位坐下。
徐文丽喜滋滋地抢到一个位置,朝应照离摆手。
应照离看位置已经满了,就指了一下门口,示意徐文丽不过去了。
她掏出对折整齐的歌词纸,想再顺一遍词。
突然,一只手拽着应照离往准备室旁边的一处空地走去,她顺着那人胳膊抬头一看,是邓凡。
“邓凡,你放开我,你干嘛呀!”应照离面带怒色,试图掰开他的手。
“应照离!你是不是傻啊?”邓凡松开了她手,又说到:“你干嘛要把领唱让给林蕊啊?”
“林蕊当领唱怎么了,老师觉得她比我更适合啊。”
“你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是个人就知道班长唱的没你好。”
“她比我有气场行了吧。”应照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瞪了他一眼。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还有你这样的老好人呢。”
“……”
“白白让人家拿个优秀个人奖,然后小升初加十分,真佩服你啊。”邓凡说话语气加重了些。
应照离愣了,有些茫然:“啊?什么加分?”
“你——不知道?我那天打完球去洗手,回班经过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林蕊她妈妈跟校长说合唱加分的事。”邓凡说。
“你是不是听错了?音乐老师没跟我说过啊。”应照离这才脸上露出了点慌乱。
“当然没有!额,但也不是我故意要听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学校那破木门隔音效果多么烂,我才听的一清二楚。”
邓凡挠了挠头,意识到了偷听不对,脖子到脸上都开始泛红。
“……”
见应照离不吱声,邓凡又说:“那个,我词还没背熟,我先走了啊。”
应照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音乐老师一句都没提过加分的事。
她在那里站了许久,听到徐文丽喊她要上场了才跑回去。
“同学们,咱们就要上场了,不要紧张,打起精神,都好好唱啊,肯定会得奖的!”
音乐老师在上场前给大家加油打气了一番后,领着他们去礼堂的幕布后站好队形,由林蕊负责带队走上舞台。
舞台中央。
“下面,请大家欣赏,来自青玫小学的《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主持人念完提示卡上的台词,提着礼服,优雅地走下舞台。
“齐步走!”
林蕊带着整齐的队伍走上了舞台,从后排往前排,从低到高,依次走上架子站好。
幕布拉开,大家一起向评委鞠躬。背景音乐开始响起,前奏把孩子们、评委们带入了状态。
林蕊拿起话筒,在前面领唱着。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
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
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
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唱完,孩子们在台子上快速整队,从另一边走下去,按照工作人员的引领,出了礼堂。
“离离,我还是觉得你当领唱好,你唱歌多好听。”徐文丽跑到应照离旁边,偷偷在她耳边嘟囔道。
应照离笑了笑,说:“好啦,唱都唱完了。”
到了食堂后。
音乐老师:“同学们,咱吃完午饭,随便逛逛,等名次和奖都发下来就走。注意纪律,别破坏人家的公物设施,两点到客车那集合,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