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童怀升身体骤然蜷缩在一起,佝偻的脊背用力的躬起,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裸露在外的桃花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破裂、结痂、又再次在结痂的伤口处长出一个桃花骨朵儿,再一次的生长循环…………就像是分解破裂的癌细胞一般,生生不息,永不断绝,侵蚀着他的皮肉,直到将他整个人吞噬干净!
“爸…………爸爸,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爸爸,爸爸…………”
“求求你,放过我爸爸吧,你已经折磨了他这么多年,还不够偿还当年欠下的债吗?”
童长卿和童慕卿姐弟俩跪倒在童怀升的身边,止不住的哭泣。
这样惨烈的状况,即便是姜琼和姜瑾等人也忍不住侧转过头,不忍直视!更何况是乔玥一个女孩子呢?
乔玥将将头抵在姜昼无清冷的背上,不敢再看眼前的发生的一切。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姜昼无会答应为童怀升解这桃花蛊,即便是再大的罪恶受到如此这般的折磨二十年,恐怕也能够偿还些许了吧!
然而,此时的白芷咧着早已没有嘴唇只剩牙床的嘴,十分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哀嚎和惨叫,直到心满意足之后,方才抽出胸前的绣花针,低着头继续缝补着手中的脸皮。
“不够,当然不够,远远不够!”白芷轻柔空灵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之中显得格外的惊悚和诡异,“我白家二十六条人命,又岂是他一条人命能偿还的呢?我白芷一生的情意又岂是他吐几口血能弥补得了的?放心,只不过是几口血罢了,这么多年,他也该吐习惯了吧!”
最是温柔的声音,却说着最无情的话语!
“你…………你真的是一个魔鬼!”童慕卿即痛恨又恐惧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过既然求她无望,她也没必要继续苦苦哀求,这样只会让她那一颗扭曲的心更加痛快罢了。
童慕卿转而跪向姜昼无和乔玥:“先生,乔玥小姐,求求你了,救救我爸爸吧,求求你们了,乔玥小姐,你不是说可以为我爸爸解这蛊毒吗?”
乔玥看着这样病急乱投医,不分场合什么都说的童慕卿还真有点儿哭笑不得。
当着白芷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让她怎么回答…………
“百因必有果,此生不受,来生也逃不掉!”姜昼无神色淡淡地看着童慕清,“我们只答应回京都之后解蛊,并非现在。”
姜昼无的话成功的让童慕卿和白芷二人停了下来。
“你确定要为他解蛊吗?”白芷不甘心,“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桃花疮无药可解。先生还是莫要再拿自己的名声冒险了!”
“对于常人自然无药可解,然而我并非常人,我既然能救这小姑娘,自然也能解了你的桃花疮,”姜昼无眉目冷峻地看着白芷,不辩喜怒,“故事还没说完,你继续!”
姜昼无话中有话,白芷听的真切,她看了一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青黛,阴翳的眼神闪过一丝温情,现如今这里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
“降云楼的大火可是你所为?”姜昼无问道。
“不是!”白芷看着姜昼无那一双如墨一般乌黑深邃的双眼,“我白芷敢作敢为,断然不会说谎,降云楼是白家的根本,是我辈族人数百年的心血,中间虽几经坎坷,历经盛败荣辱,但是身为白家子孙后代,维系降云楼是每一个人烙进骨血里的信念,我白芷身为降云楼的传人,又怎么亲手毁了这数百年的祖宗基业。即便我再爱人成痴,也有着我身为白家子孙的骄傲!”
“何人所为?”姜昼无问道。
“人为的意外!”白凤苦笑道,“说来当真可笑,一场人为因素导致的意外,竟然毁了我降云落百年基业,所以,我绝对饶不了你们,还有我的好妹妹,你们都该死!”
“此话何解?”姜昼无蹙眉,沉声问道。
白凤低下头,眼中满是怜爱的看着手中那张属于白凤的脸,轻叹一声:“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那一年也我我们姐妹二人命运的转折点…………”白芷轻柔的抚摸着那张脸皮,面目全非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那一年父亲重病不幸离世,我即将要接下降云楼楼主之位的时候,接到了一位从京都而来的贵公子的订单,绣一套凤凰于飞的红嫁衣,说是为了他那已逝的未婚妻,而单纯如我竟然为此感动不已,不顾婆婆的提醒,亲自为他的亡妻绣嫁衣,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白芷的脸上带着讽刺的讥笑,不过这更多的恐怕是笑自己的年少无知,识人不明吧!
童怀昇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愧疚,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谁都知道降云楼只做丧服祭服,寻常人等的喜服根本不接,即便当时他花重金请了一位玄学界德高望重的前辈前来引荐,降云楼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嫁衣绣了整整三个月,贵公子在降云楼外守了三个月,降云楼每日开门,第一个上门的必然是他,而最后一个走的也是他,这三个月我们朝夕相处,谈古法刺绣,聊丝绸素锦,品白雪茶香,我们默契天成、无话不谈,曾经我以为他是为了我,为了我…………”白芷神色略带茫然,想来即便是到现在,她也想不通为何那贵公子会背弃誓言。
不过,乔玥能体会白芷的不甘和痛心,一个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一个是才艺双绝的大家闺秀,本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更何况这贵公子不但人长得英俊潇洒,更难得的是对已逝未婚妻的深情不悔。而原本以为自己是那爱情故事的女主角的白芷,幸福人生就此展开,却没想到最终却沦为一个炮灰女配,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地步。这样的情感落差并不是一个久居深山古城,个性单纯良善的大家小姐所能承受的。
“我为了他,背弃已定婚约的未婚夫,我与他在父亲逝世…………”白芷瞬间眼眶湿润,冰冷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哽咽,“我与他在父亲逝世不满一年,丧服未除之时便珠胎暗结。”
童怀昇闻言,震惊不已,他再次透过人群看向空也,莫非…………莫非真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后来呢?”乔玥偷偷看了一眼神色清明,一脸慈悲的空也,这个时候她已经能确定空也就是白芷与童怀昇的孩子了。
“后来,后来便是我知道了他的未婚妻并未死,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他所表现出来的痴情不悔更是可笑至极。我将他驱离降云楼,命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踏入翁城半步。”白芷神情激愤,可以想象当时知道真相的她是多么的悲愤和痛心。
“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姜琼急忙问道。
“若事情真的到此为止,那一切该有多好!”白芷再次看向手中的脸皮,“虽然得知他的未婚妻并未死,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可是那时候的我仍然单纯的认为只是我们相遇太晚,恨不相逢未嫁时,说得便是我这样的苦命人。直到那个时候,我依然不后悔退婚,我依然甘愿为他破例,打破祖宗定下来的家规,亲手绣完那一套凤凰于飞的红嫁衣,成全他的爱情,也成全我的痴情。可是,这也为降云楼之后的大火埋下了隐患。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清晨的第一句问候是假的,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是假的,夜晚漫天的烟花是假的,就连口中的甜言蜜语全都是假的,他一边骗我绣完那红嫁衣,一边暗中与我的好妹妹白凤有了私情,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将我们姐妹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看着童怀昇低下的头颅,在场的众人此时对他仅剩的半分同情心也没有了,真的是鄙夷唾弃这样的负心人、浪荡子。玩弄着姐姐,还勾搭着妹妹,真不是人!
“我发现了之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一切,我劝过我的妹妹白凤,让她不要泥足深陷,不止一次的告诉她,这个负心人在京都有未过门的妻子,有山盟海誓的情人。可是呢,我的好妹妹,我朝夕相处,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好妹妹,竟然说出了那般伤人的话…………”
“姐姐,我与怀昇是真心相爱的,还请姐姐不要阻拦我们二人。这降云楼早晚都是姐姐的,区区一个男人,姐姐又何必要与妹妹争夺呢?”
“凤儿,童怀昇他…………他绝非是你的良人,他只是一个惯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的浪荡子,凤儿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什么是更好人,姐姐为了怀昇抛下对你百般温柔体贴的彦哥,就是为了所谓的更好的人吗?怀昇说过了,京都里的未婚妻只是父母之命而已,他会为了我退掉婚约;更何况本就不喜欢姐姐,姐姐这样百般勾引纠缠怀昇,只会让怀昇、我还有彦哥面上难堪,还请姐姐迷途知返,不要误人误己。”
“凤儿,你怎么这么说?你…………”
“姐姐身为降云楼未来的继承人,还请自重。怀昇早就和我说了,姐姐竟然为了留住怀昇,脱光了衣服勾引他,先不说姐姐作风不正,放荡轻贱自己,更何况我们姐妹二人还在热孝之中,父亲生前如此疼爱你,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姐姐这般作为,我们降云楼、我们白家的颜面何存。”
“放荡?轻贱?他竟然这么污蔑我,你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吗?我是这么不要脸面的人吗?”
“是凤儿看走了眼,错信了姐姐,姐姐云英未嫁就已经身怀有孕,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只会让降云楼蒙羞,为白家上下所不容。不管是谁的孩子,还请姐姐为了降云楼上下着想趁早了解了这个孽缘。否则,让城里人知道了白家未嫁女子已与人有了首尾,姐姐让凤儿,让绣楼里的姑娘如何嫁人,如何立足人世?还请姐姐为人不要太过自私自利,只为自己享乐,不管旁人的清誉!”
如果说言语如刀,那么白芷早已经被自己的亲妹妹和最爱的男人千刀万剐了一百遍、一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