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被卷起,人?高马大的小镇居民从背后斜穿而过,刚领到救济粮的幸运居民手里登时就是?一空。
不仅如此,还被推搡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行凶的一伙人?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一脸的理?直气壮:
“走开?!”
“拿来吧你!”
莫名?被抢的居民红着眼眶,握紧了拳头,梗着脖子大声谴责:“不!你不能这?样!仁慈在上?,你这?样卑劣的行径必将受到制裁!”
抢劫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伟大的仁慈可不会制裁我,说不准祂还要褒奖我的无谓和仁慈。”
什么......?
虞姜不解地向艾青看去,艾青却好像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
仁慈治下,这?些都?是?信仰仁慈的信徒,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更离谱的是?——仁慈为什么会觉得?抢劫者无谓又仁慈?
这?批人?抢了物?资之后,将一部分装进自?己身后的背包,又抬手招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居民。
这?些居民大多是?年事已高的老者或看起来还没有虞姜腿高的小孩。
甚至当中还有不少艰难地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虞姜觉得?她好像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了。
无论是?老者、小孩,还是?孕妇,都?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
一脸的感恩戴德。
抢劫者将比方才“少得?可怜”还要少的物?资分发下去,嘴里念着:“仁慈普照大地——”
跪地的受助者高呼:“感谢您的仁慈,仁慈会永远照耀着您——”
这?......就是?抢劫者口中的无谓与仁慈。
直到掌心传来刺痛,虞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太过用力,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四个深深的月牙痕迹。
一丁点物?资被分发完毕后,几位抢劫的壮汉一脸虔诚地跪下,深深地叩首:“全世?界最伟大的信仰——仁慈,请您宽恕我的无礼,但我早已立誓要将仁慈撒向人?间,让您的光芒照向世?上?的每个角落。今日,我无畏无私,将仁慈撒向更多需要您守护的群体,以祈求您的垂怜——”
艾青悠悠地赞叹:“这?个人?已经被仁慈垂怜过一回了,要是?这?回仁慈还愿意给他恩赏,他也太幸运了。”
什么......?
仁慈......真的会认同这?种?情况下的“仁慈”?
虞姜很快就抿紧了嘴唇。
因为——
温和的白光撒在领头的抢劫者身上?。
他的前额,长出了第三只眼。
眼睛一睁,就一道火焰刷地一下射了出去。
前方的巨石顷刻间化为飞灰。
他兴奋地高呼:“哦!仁慈在上?!”
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小镇中,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座救助站。
每隔几十米,就上?演着被仁慈抽中赐下恩赏的幸运儿将物?资随机分发,然后又被打着“仁慈”旗号的抢劫者劫掠,再次重新分发的戏码。
甚至就连被施舍的弱者,都?会再进行二次抢劫,试图挣扎求得?仁慈的垂怜,让自?己也能拥有不一样的力量,翻身改变身为“弱者”的境况。
虞姜跟艾青往镇子里一直走到很深的地方,都?没能有机会赶上?哪怕一丁点物?资的分发。
就算赶上?,虞姜认为她也很难像无数的居民一样,跪在地上?求命运垂青,幸运分到一点物?资再歌颂分发者的仁慈。
这?实在,太荒谬了。
也不是?没有人?反抗。
快要走到小镇尾巴的时候,终于有被抢劫的人?跟抢劫者爆发了冲突。
但这?位抢劫者显然在以前就已经受过了仁慈的恩赏,他的尾椎连着一条长长的翠绿色蛇尾,蛇尾尖端还长着尖锐的倒钩。
这?条尾巴轻轻一甩,就将试图反抗的居民整个人?抽飞。
他不幸地落在凸起的石块上?,鲜红的血液混和着黄白的脑浆,流了一地。
试图反抗的居民,当场死亡。
蛇尾抢劫者甩了甩尾巴,高呼:“哦,仁慈在上?——这?就是?有人?妄图阻止仁慈洒向人?间的下场!仁慈——信仰之巅!”
在场的居民都?跟着跪了下去,嘴里高呼:“仁慈——信仰之巅!”
就连艾青,都?跟着一起下跪,高呼。
就只剩虞姜跟蛇尾人?两?人?还突兀地站着。
艾青小幅度地扯动虞姜的裤腿,压低了声音用气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跪下!”
密麻麻、黑压压的人?跪了一地,他们虎视眈眈地朝着虞姜看过来,好像随时要冲过来将她生吞活剥。
这?一幕,就像虞姜刚有了记忆那一会儿。
裤腿再次被扯动了一下。
艾青嗓音急切:“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跪下!”
瞧,那时艾青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
但这?回虞姜没有动。
那时,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跪。
现在,不管是?那位“信仰之巅”——仁慈,还是?眼前一尾巴就能将人?脑浆抽出来的“仁慈”的抢劫犯,她都?不会跪。
抢劫犯眯了眯眼睛:“是?你......仁慈对你多加宽恕,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屡次对仁慈不敬。”
“信仰小镇容不下你这?样的异端!”
信仰小镇?!
虞姜感觉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脑仁突突地疼。
信仰小镇......信仰仁慈的小镇吗?
要是?这?样,怎么不直接叫仁慈小镇?
信仰小镇......难道她真的是?镇里的居民么?
为什么这?个名?字听上?去这?么熟悉......
对于虞姜的讨伐并没有结束。
“仁慈在上?——这?个异端心中没有一点对您的——”
“你们根本就不信仰仁慈。”
虞姜扶着发晕的脑袋,开?口却依旧掷地有声。
小镇诡异地安静了半秒。
旋即,小镇居民的愤怒就要将虞姜淹没。
“仁慈在上?——你怎么敢这?样胡言乱语!”
“仁慈是?我穷极一生也要追随的最崇高的信仰!”
“我对仁慈忠心耿耿,没有一个人?能挑拨我跟仁慈之间的关系!”
“仁慈,请您一定要制裁这?位心中没有仁慈的异端!”
蛇尾抢劫犯唇角挂着狞笑:“信徒们,让我们替仁慈教训这?位异端,好叫她知晓,要是?没有仁慈的庇佑,她不过是?最卑贱的蝼蚁。”
“没有仁慈庇佑的异端都?是?卑贱的蝼蚁!”
“卑贱的蝼蚁!”
“卑贱的蝼蚁......”虞姜喃喃。
她刷地一下抬起眼,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地盯着蛇尾抢劫犯。
她声音依旧是?一贯的不带起伏,却任是?谁也听出了其中的怒意:“难道你们不是?卑贱的蝼蚁吗?”
什么?!
她竟敢!?
“赖以生存的物?资在居民之间辗转,被毫无根据地分发,又被随心所欲地掠夺。”
“在哪怕是?稍微强壮一点的人?心里,这?些——”
她指向跪在地上?、双目猩红,好像想?要上?前来将她撕碎的老弱病残孕居民们。
“——这?些人?,是?人?吗?”
“在你们心里,他们不也是?能让你们显示自?己‘仁慈’的蝼蚁吗?”
“这?仁慈,连最起码的相对的公平公正都?没做到的仁慈,是?畸形的,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仁慈。”
小镇居民,没有一个是?真正“仁慈”的人?,就连高高在上?的信仰仁慈,也不是?真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