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光霁一身随风猎猎翻飞的白色道袍,脚下踩着光芒大盛的长恨剑,仿若一道白色的流光眨眼间便欺近了三人所在的飞舟。
他面上前?所?未有地显出几分释然与后怕来,一双琥珀色的眸中沉沉如水,隐在宽大袖摆下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半晌却重新落了回?去。
“跟我走。”
回?想起他昏迷之前?的那句话,温萝一时间面上流露出一瞬间的空白,道:“去哪里?”
顾光霁抬眼冷淡地扫了一眼一旁呆滞的秦灵和容玗,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去元和。”
元和?
温萝只当他是不愿她这么快就离开青玄宗,皱眉道:“我又不是青玄宗弟子?,我得回?无尽海。”
却没想到他面上微微一顿,唇角微勾,竟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来,仿若冰川消融,万物回春。
“不是青玄宗。”
他向来清冷淡漠的声线中也透出几分柔和来。
一阵复杂的预感自心头生起,果然,下一秒便听他在秦灵和容玗惊异的目光下淡淡道。
“我们成婚吧。”
*
彤云如絮,掠过湛蓝的苍穹,如一笔瑰艳的彩墨,染红垂天云翼。残阳如血,天边的云似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滚滚金云如海如雾升腾四起,向着地下人间席卷而来。
马蹄声阵阵,木质车轮辘辘地碾过青砖,穿过元和边境最后一片密林。
喧闹熙攘的人声逐渐清晰入耳,温萝掀起身侧竹编窗帘的一角,只见马车已驶入了元和城镇正中笔直而宽敞的大道之?上,四周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店肆林立,酒庄二楼临街悬垂而下的布旗随风轻拂,发出细微的布料碰撞之?声。
不知又向前?行了多久,随着一声长嘶,马车微微顿了顿便缓缓听了下来,少年车夫轻巧跳下前?座,三两步绕至马车旁,一把拉开了车门,目光飘向其中坐着的一男一女,道:“到了。”
一名身着桃红绸缎长裙的女子率先?从车厢之中迈了出来,低头动作之?间,一头浓云般的墨色长发顺着肩头如瀑般滑落而下,发顶精美的簪饰在暮色残余的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身段曼妙,凹凸有致,可当她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那张摄人心魄的动人面庞仿佛令天地万物瞬间失色。
少年面上微微一怔,下意识便浮上一抹清浅的红,下一秒便望见了女子身后男子淡漠含霜的眼神,心下一颤,先?前?不由自主生出的几分旖旎心思便瞬间消了个干净。
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发丝以玉冠束起,面如冠玉,眉骨鼻骨英挺凌厉,一双半遮着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泛着冰冷的流光,通身气息如霜雪般透着寒气,气质却如仙人之姿般高洁疏离,只轻轻扫了他一眼,目光便专注落在了他身前的桃红色身影上。
一天前被顾光霁当空截住前?路的时候,她只觉得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应当。
对于往日的顾光霁来说,就连心绪稍微波动两下而影响了修炼便算是离经叛道,可如今他道心已毁,再做出这种令她始料不及的“抢人逼婚”的举动,似乎在惊诧之余也生出了几分无可厚非之?感。
青焰魔岩还在他身上,想要完成最后的任务,她自然需要找机会接近他身侧,此刻他的主动求娶,倒是给了她顺理成章的理由。
于是她当机立断,怀抱阿萝便翻身跃出飞舟,在长恨剑身之上站定于顾光霁身前,转头冲着被眼前突生的变故以及顾光霁一反常态的言行惊掉了下巴的秦灵和容玗道:“这事之?后再跟你们解释!”
还没等她再多交代几句,就觉得腰间一紧,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竟就当着众人的面坚定地箍上了她纤细的腰身,接着微微一个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扣在了怀中,那股熟悉的冷香瞬间包裹住了她四肢五感。
“我自会亲自向韵流师叔请罪。”
顾光霁淡淡开口,一手更加用力地将身前娇软纤细的身体拢进怀中,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心念微动,便御着长恨带着温萝划破长空,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他似乎一心做好了自此远离修仙界纷争烦扰的打算,第一件事便是带着温萝来到最近的城镇之?中找了一间裁缝制衣铺,亲自为她挑了一件款式与两人二十一年前初见之?时极为相似的长裙,自己则终于褪下了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道袍。
换上那身月白色衣衫之后,仿佛当真舍弃了青玄宗首席弟子?的身份,重新变回了那个普通的顾家嫡子。
心头百转千回?,温萝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跟着顾光霁穿过了府邸大门,穿过狭长的回?廊,来到了一片似曾相识的空地旁。
如今正是春日,桃雨漫天,一片瑰艳玫粉,随着空气中徐徐的轻风微微摇曳,暮色之下更显出几分朦胧柔和的光边,落英缤纷。
温萝心头一跳:“这是……”
顾光霁垂眸看着她:“是缪府。”
两人此刻身处于回廊边缘,画面一时间竟与二十一年前重合,只是院中的桃树下,却少了两道身影。
似乎读懂她心中所想,顾光霁一手自然地牵过她,推开两人身后的房门,声音中难得带了几分温和与安抚:“回?头看。”
温萝抬眼,他隐在长睫之下的瞳孔中写着淡淡的鼓励之意,她便顺着他的意思轻轻转过头,看清屋中景象之?时却是就此呆立在了原地。
半晌,她轻声道:“缪府……不是毁了吗?”
不等顾光霁回?答,团子在她脑海里发出了惊天的猪叫声。
“嗷嗷嗷,主人,男主也太可了吧!真不愧是男主啊,闷声干大事,不声不响地帮你把缪府一比一重建,还给缪阳羽和姜佩立了灵位供奉,是什么绝世好男人啊啊啊!”
心中一动,温萝微微侧过脸看向他,只见他向来冰冷淡漠的脸此刻微微舒展,唇角隐约带着笑意:“既然要成婚,我怎会不在你父母的见证之?下行事?”
温萝睫毛颤了颤,复杂道:“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做的?”
顾光霁身型微滞,稍默片刻,道:“五年前。”
他们彻底断绝联系的那五年。
温萝心头一滞。
真不知他当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默默地做了这一切,虽然“渣他”并非她本意,可在他看来却是已经落定的事实。
虽然如往常一般开口向他撒撒娇便将此事翻篇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可一时间她竟不愿如此轻率地对待他。
——他的道心,对她来说只是一串冰冷无情的任务数据,而对他来说,却是押上了人生的全部筹码。
出乎意料的,顾光霁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似乎在认定心意以后,过往种种皆是虚妄,在他心中留不下半点痕迹,只是垂眸轻声问她:“如此草率,你会不开心么?”
温萝只是微微一顿,便明白了他这句没头没尾话语的意思。
看来他今天带她来缪府,正是存了就地在缪阳羽和姜佩的见证下成婚的念头。
只不过他无情道崩溃的消息在青玄宗的有意压制之下并未流传出去。
明面上,两人一个是无心私情的未来的正道魁首,另一个则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无尽海弟子?,
一人自小便离家断绝尘俗,另一人更是父母双亲早亡,此刻自然不会有人前来参与亦或是祝福两人的婚事。
没有盛大的典礼筵席,没有自五洲各地传来的祝福,甚至连一身喜袍一杯喜酒都没有,只有他们二人。
迎上他暗含期待的目光,温萝摇了摇头:“不会。横竖我们两人在世都是孑然一身,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这些虚礼。”
“抱歉。”
他却并未因她此刻的回?答而松出一口气,反而抬手轻轻覆在她的后颈之?上,拇指轻扫她的脸颊,目光专注道:“等一切结束,我一定会补给你最盛大的仪式,让全天下见证。”
*
两人外貌仪容不俗,旧居早已荒废的缪府实在太过惹眼。
在灵堂之?中“私定终身”之?后,顾光霁便匆匆带着她重新登上了来时的马车。
甫一落座,顾光霁却并未像来时那般坐在她对面,反而擦着她的身侧坐了下来,贴近她身体的手自然抬起绕过她颈后,轻轻地搭在了她肩上,修长的手微微扣住她的肩头,向他怀中带了带。
温萝发顶轻轻扫过他分明的下颌,靠在他颈窝之?中,微微抬头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肩头的手微微紧了紧,身后他温热的胸腔微微震颤,冷香弥漫在整个车厢之?中,顾光霁道:“到了你就知道。”
说罢,他目光在她出落得比二十年前更加动人的艳丽面容上流连,缓缓下落,在她红润如娇艳欲滴的花瓣一般鲜嫩的唇瓣上。
感受到他略带几分热切的视线,温萝抬眸望见他深沉的琥珀色眼眸之中的细碎流光,恍然间仿佛坠入二十一年前屋顶之上两人并排见过的缀满星辰的天幕。
视野之中,那张淡漠如霜的英俊面孔缓缓俯下,欺近她微有些发烫的脸,那股醉人的冷香瞬间随着落在她唇畔的温热将她温柔地包裹。
从未与旁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起初他柔软的薄唇仅仅贴在她唇上轻轻厮磨,青涩而纯情,渐渐地却似乎不满足一般,无师自通地以一种慢条斯理的方式轻吮着她柔软丰润的唇瓣,温萝身体一僵,感受到他的舌尖大胆地探进她的唇内,企图撬开她紧闭的牙关。
揽在她身后的手微微一动,穿过她如海藻般浓密柔顺的长发,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向他的方向更加贴近。
他柔和却坚定得动作几乎让温萝以为下一秒便要缺氧窒息,下意识抬手抵住他坚硬发烫的胸口,感受着他有力迅速跳动着的心房,她不禁放松了身体接受他生涩毫无章法却温柔到极致的探索。
良久,他依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身体却并未退开,反而更紧地将她拥进怀中,向来无波无澜的琥珀色眸中少有地显出了几分隐忍和眷恋,视线落在她莹润饱满的唇角。
“睡一觉吧。”勉强将视线移开,他说,“还有些距离。”
车厢之?中摇摇晃晃,身后的人肉靠垫又实在是太过尽职,如擂的心跳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的怀抱实在太过舒适,温萝阖眸本想闭目养神一时半刻,却在鼻尖不时钻入的幽幽冷香之?中当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意识沉浮之间,她只觉得眼皮透过的光亮微微一暗,那股若隐若现的冷香骤然再一次浓郁了不少。
唇角覆上一片温热柔软,一只手扶着她因颠簸而微微歪下的头重新靠在胸口,她被抱得更加紧了几分,朦胧低沉的声音响起。
“从今日起,你也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奚景舟是老祖宗了,跟公羽若同辈的师弟。
大顾总无师自通の亲亲get√
提前新年快乐,马上除夕咱就甜甜好了,今天不发刀子~
奚景舟的回忆是公羽若度雷劫失败的片段,具体原因大概在不久的将来才能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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