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两大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强者过招,绝无旁人插手的余地?。
一阵山摇地?动之间,地?面上的人族修士则已纷纷与咆哮的魔兽战在一起,
人魔之间压抑了数十年的仇恨与龃龉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炼狱降临于天地?之间,刀光剑影与猩红血色交错绘成一副不死不休、昳丽瑰靡却惊心动魄的画卷。
雪色被血色浸润,无暇的纯白化为浓郁的暗红,血水融化冰雪,纠缠成脏污血泞蜿蜒而下。
公羽川和月星洲早已杀入战局之中,温萝深吸一口气,长恨剑光流转,伴随着一声?铿然金鸣,雪亮长剑在她?五指之中震颤,
剑风勾动风雪,剑花缭乱,细碎剑光裹挟着滔天剑意轰杀而出。
她?宛若一只翩跹的银蝶,在一片荒芜之中上下翻飞,所过之处,剑吟嘹亮,她?却片叶不沾,哪怕细碎的余波也?在她?身前悄无声?息地?隐没。
铺天盖地?裹挟着主人愠怒的直欲碾碎万物的罡风之中,铭渊似有所感地?看向身姿轻盈飘逸的白衣女子,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
他能?够感受到,柏己攻势虽然依旧凌厉凛冽,威压浩瀚,可动作间却似有隐约的顾忌,若有似无地?下意识护向心口的位置。
然而,心脏作为人族最?为孱弱的要害,魔族人却向来?无需顾及。
只因不论原型是何?种魔兽,魔族人天生都拥有一片护心麟。
拥有护心麟庇佑的那颗跃动的心脏,便似是金汤之中令野兽虎视眈眈的猎物,恣意嚣张地?活跃着,却令外?部心生歹念杀意的猎手除了焦虑跳脚之外?,别无他法。
他与柏己并非第一次交手。
为了击败此人,他甚至事后曾将先前无数次的战斗过程一一记录下来?,就连柏己攻向他的那只手指尖停留在何?种弧度都一一细细考量分析过。
故而,若柏己先前便有如此习惯,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柏己陡然开?始不自觉防卫左胸的动作,究竟因何?而来??
莫非,他的护心麟此刻已不在身上?
可在如今这种危急关头,柏己反其道而行之地?将防护心脉最?重要的那枚鳞片拔下,无异于垒前自伤。
这种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之事,若是没有一个绝对的理由,想必柏己也?不可能?做出如此选择。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收下他护心麟的那人如今也?在战局之中。
且在柏己心中,那人的性命,比起他自身而言,更加重要。
这念头甫一在铭渊心头生起,便似拨云见日一般,直将先前那些微末的异样一件件串联至一处,前后倏然贯通,激起他心下一阵几乎抑制不住的雀跃,似骇人的一般惊涛拍打着他颤抖的灵台。
自上一战已过去十年,这十年间,他夜以继日筹谋准备,为的只是今日。
今日,他必能?将柏己就地?斩杀。
届时,他便是整个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再无人有能?力?与他争锋,
这天下人的崇敬膜拜,他自此便可受得安心。
他也?再不必因柏己对至高无上荣耀的蔑视而激愤,不必因他毕生所求之物在旁人眼中不过唾手可得,却弃若敝履的无关紧要之物一般,而在无数夜晚蹉跎怨恨。
那么,这个令他犯下如此愚蠢却又大快人心错事之人,究竟是谁呢?
望着温萝身侧在虚空之中飞扬的雪白裙角,铭渊眸光微沉。
会是她?吗?
可她?似乎与藏月门关系匪浅,周身不受罡风所制或许与防御法器有关。
更何?况,她?是青玄宗弟子,身为青玄宗宗主之女,当真?会如此不顾父母亲缘而与仇人相恋?
可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愿就此放过。
思及此,铭渊猛然回身,手中法杖一般的银纹长棍尾端触及虚空。
霎时间,一股无形的重压自法杖之上凝聚,爆裂巨响不绝于耳,银白色的光辉于他头顶上空汇聚,引发阵阵天雷卷着旋涡,轰隆直灌入他掌心的法杖,随着他抬手间向柏己席卷而去。
同时,他心下传音道:“趁现在,瞄准他的心脏,替本尊杀了他。”
铭渊这一连串动作下来?,两个人同时动了。
柏己长眉微敛。
这招雷风神吟是铭渊必杀绝技,融合自然的雷灵之力?,尽数汇聚于法杖顶端之后极尽凝聚压缩,汇聚成一道密度极大的雷线,穿透力?极强。
十年前,他便是小看了这一招而以肉.身硬接,周身鳞片却被这招雷风神吟击得剥落了数片,又接连受埋伏敌袭,最?终重伤跌落青玄宗。
而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铭渊这一击瞄准的正是他的左胸。
可他却失去了本可保他在这一击之中万无一失的护心麟。
正欲化为原型冰甲九翼魔龙的模样,这样一来?,体型骤然攀升,雷风神吟的攻势便可被最?大程度地?引去无伤大雅的部位,
柏己动作却微微顿了顿。
若是他当真?化为原型,心口那块无龙鳞保护的皮肤,便会陡然成为在场每一人接下来?穷追猛打的目标。
“叮——恭喜维序者温萝,解锁主线剧情【落花有意】,男主柏己遇到生命危险,请履行女主角的责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吧~任务成功奖励剧情值10%。”
10%?
这竟然不是最?后一个剧情任务。
一切发生得太快,此刻已来?不及过多思考,
温萝一剑斩落攻到面前的魔兽头颅,赶忙分出心神向柏己的方向看去。
只见南门星正遥遥自他不远处拔空而起,化作一道淡黄色的流光,黑雾裹挟着浓浓杀意破空自他指尖而出,在虚空之中仿佛凝成一道尖锋利刃,朝着柏己后心席卷而去。
温萝迟疑了一瞬。
事实上,虽说如今情势看似危急,可以柏己的实力?,即使失去了一片护心麟,应当也?并不会当真?染上杀身之祸。
可若是她?就这样贸然杀出,旁观的众仙门修士又不是傻子,此举无异与将她?私通魔君背叛青玄宗昭告天下。
然而,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距离柏己被八宫封印阵永世封印于苍冥深渊应当不剩多少时间,她?与柏己最?后的2%女主值此刻不刷,多半她?也?等不到更合适的机会。
也?罢,剧情值和女主值毕竟是她?穿越至这个时间节点最?初的目的。
蓦地?,一朵剑花凌空绽放。
青玄宗向来?以剑法著称,同为大乘期修士,温萝的剑意自然并非先前那两名散修可以比拟。
长恨在腕间自如流动,剑气如银,光寒九天,裹挟着贯穿一切的气势,朝着南门星凛然斩去。
雪亮如匹练般的剑光霎时将浓稠黑雾当空斩断,墨色在一片光华之中无处遁形,狼狈逃窜间无处可躲地?在空气之中逸散。
南门星只觉得右臂被那道剑气震得发麻,登时向后倒退了两步,在原地?眸光沉沉地?朝着温萝望过来?。
望见那张见而不能?忘的清冷出尘容颜,他面色一变,狭长的眸微眯,显然认出了温萝的身份。
隔着人海兽潮,温萝远远地?打量他。
比起十年前的狼狈,如今的南门星日子过得显然不错,一身绫罗锦衣不输日后坐拥封王台的阵势。
与此同时,南门星意味不明的视线却也?落在她?身上。
思绪似是一根绵针般穿引着回忆,二十年前白衣少女逆光御剑当空而立,流云般的衣袂翩跹之间,那双清冷无波的凤眸犹若九天仙子俯瞰人世的冷漠与悲悯。
“是你?”
那张一如既往昳丽得令人惊艳的脸乍然逸出一丝冷笑?。
顿了顿,他嗤了下,殷红如血的唇瓣轻轻张合,语气难掩讥诮:“不是自诩名门正派么?怎么你此刻竟然会反过来?护着这天下皆知的邪魔?”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言语,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冰块投入沸水之中,瞬间便止住了在场其余背景板的动作。
望着一正一邪两方阵营之中,几乎同时冒出来?的“叛徒”,众人纷纷下意识停下来?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抬眸望向半空之中的身影。
这一刻,雷风神吟终于降下。
轰鸣的雷鸣声?响彻天际。
在这近乎开?天辟地?一般瑰丽壮观的奇景之下,无数人不自觉抬头,望向这渲染着残酷却靡艳美感的天幕。
只见漫天银白色雷霞之间,正中却蕴着一抹赤红色的火焰,任由那抹电光闪跃的雷霞如何?冲撞,始终在原地?纹丝不动,坚定地?捍卫着其中的身影。
在旁人看来?凶残可怖的火浪,这一刻却仿佛换了个模样,如此忠诚坚贞地?守护着主人。
南门星早已在雷风神吟降下那一刻撕裂空间向更远处撤了数丈,
铭渊见一击不中,面上却并未显出不虞之色,反倒抬手一挥法杖,将噼啪作响的雷鸣尽数隐去。
下一瞬,那抹赤红便微微一颤,化作潮水一般缓缓褪去,显出其中一黑一白两道紧紧相依的身影。
随即,蛋壳碎裂一般细微的“喀喀”声?响起,玄衣男人面上的黄金面具终是承受不住这等直欲毁天灭地?的灵压,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之下寸寸碎裂。
那脆弱如金箔一般的碎片被柏己一掌接入手心,随着修长五指轻轻收拢,瞬间化为淡金色的齑粉顺着他分明的指缝散入虚空。
望见那张英俊熟悉的面容,奚景舟心头一跳。
这十年来?,她?异于往常的言行,似乎都在此刻尽数得到了答案。
他不禁喃喃:“师姐……”
原来?如此。
木白,拼凑起来?不正是“柏己”的“柏”字吗?
如此明白甚至似是其主人从未想过细细遮掩的真?相,就这样随着细碎纷扬的金粉落入他震颤的心头。
原来?那个男人,竟然是传闻之中的魔君柏己。
月星洲自然也?并未忘记,如今见到这荒谬的一幕,心下竟生出几分理当如此的感慨来?。
他自认实力?不俗,可当年仅仅一面便在此人浑然天成的骄矜之下落得下风,这十年间,他更是隐隐将此人当作赶超的目标日夜拼搏努力?。
如今看来?,这结局倒是合情合理。
也?只有如此人物,才能?令当年的他甘拜下风,输的心服口服。
“叮——恭喜维序者温萝,完成主线剧情【落花有意】,获得10%女主值,当前女主值90%。”
感受到数以万计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温萝一手扶着柏己肩头,深吸一口气,轻轻退出他下意识庇佑的怀抱,缓慢而坚定地?站直身。
她?身姿虽纤细,脊背却如青松般挺拔,芝颜玉貌,宛若仙子临世一般,黛眉舒展,眼波无澜,泰然自若地?、寸步不让地?静立于那个正承受着千夫所指的男人身边。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柏己瞬息之间便赶至她?身后,一手轻扣他无数次横臂揽过的腰肢,灼/热火浪自掌心暴涌而出,吞吐着天边无情降下的电光。
一阵几乎震动肺腑的雷鸣声?中,他宽阔的怀抱却似是要将一切风雨尽数隔绝,半点也?不欲让她?经受。
接下雷风神吟,柏己面色也?不似往常那般轻松。
失去护心麟不过几个时辰,体内强撑的虚弱之意在这一击的逼迫下无所遁形。
咽下喉头翻涌的血意,他本就极淡的唇色更惨白了几分,可眸光却比天边星辰更璀璨几分。
这一刻,周遭万物仿佛褪去的潮水一般黯然失色,天地?间仅余他们二人在千夫所指的彼岸,不顾一切地?相携而立。
也?就是这一刻,女主值最?后微末的灰色进度条,终于彻底被一片显眼的绯红肆意填满。
他也?并未再次以平日里那副故作轻佻的态度面对她?,只极轻、极淡地?开?口。
“为什么。”
温萝略微一顿。
此刻她?记忆应当并未恢复,理应不识得他的模样。
思及此,她?便将前一日拿出来?的理由再一次搬了出来?,略有些茫然懊恼地?垂下头,似是一时间接受不住这莫名而毁灭性的打击一般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