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不可。
她倒是能顺路再多安慰他两句。
*
天高云阔,绿意成荫,
清凉的微风在空气之中无声地穿行,吹拂得满树狭长叶片絮絮颤抖,
如水般灿白?的日光穿透不规则的缝隙,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明亮的剪影。
两人?方才?一前一后踏出殿门,温萝便?感到身前一阵寒意袭来,似有一道看不清的透明结界横拦于前方,叫她寸步不得上前。
这究竟出自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顾光霁倒是谨记她先前所言“不欲暴露身份”,故而并未伸手?紧扣她腕间,反倒是以剑意灵力无声无息地凝成一道屏障,阻断了她离去的路。
温萝回身望去,正对?上顾光霁负手?立于她身后两步遥遥望过来的双眸。
这双眼眸淡漠无澜,似是蕴着满目冰川白?雪一般的苍寒。
温萝却?似是察觉不到他情绪的骤然下沉,仿若未觉般自然地回眸勾唇一笑,
四下环视一圈,见此时并无来往人?流,小幅度地冲他眨了眨眼,狡黠灵动在眼尾流连迂回,漾开一片独属于少女的娇憨:“怎么啦,不想让我走?呀?”
顾光霁缓缓吐出一口气。
哪怕知道她在骗他,她只是想要将他安抚得顺从她的心意好抽身离去,他却?依旧拿此刻她这般柔和生动的模样毫无办法。
似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与防御的武器,只得眼睁睁望着一颗心跃动着坠入她为他亲手?编织好的甜蜜的陷阱之中,束手?就擒。
“三日后,我去江夏寻你。”
温萝喉头一梗,一时间无语凝噎。
又是三日。
怎么了,三这个数字是被开了光吗?
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如此默契,不约而同地先后与她定下三日的约定?!
再这么下去,日后再遇上“三”这个数字,她简直要PTSD。
不过,三天的时间,应当?也足够她与柏己解释清他心下的狐疑与困惑。
若是三日她还达不到这个目的,那?么多半再来三十天,甚至三十年,她也没本事打?消柏己心下的戒备。
不成功便?成仁,三日后的她并非赶不回江夏。
再者说?,如今好端端将顾光霁一个人?撇下晾在一边,她总要给他些甜头,不然几?乎站不稳她这“曾经爱慕他到愿意付出生命”的深情人?设。
虽说?缪馨儿早已死去,可既然她还鲜活地存在于顾光霁心中,那?么她至少也得做好售后工作,不让缪馨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惨遭死后OOC。
思及此,温萝弯眸一笑,似是十分惊喜的模样,眼角眉梢尽是流淌的雀跃之色:“好啊,我等你。”
阳光热烈,清风微徐,面前姿容殊丽的女子逆着日光,身后随风飞扬的发?丝在日光沐浴之下,仿佛一根根金色的丝线一般耀目,曼妙的身体被恰到好处地镀上一层绚烂的金边。
她目光如萧瑟冬日之中融融燃烧的暖炉,温柔之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热烈,
笑意挂在饱满泛着樱粉的唇畔,一错不错地望着不远处的白?衣男人?。
顾光霁定定望了她片刻,一言不发?地挪开了视线。
微红的耳根和温萝身前悄无声息撤离的结界,却?无声地言明了他此刻的答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温萝连忙召出飞剑,足尖轻点,轻盈如银蝶般落于光华大?盛的及微剑身之上,心念微动,朝着江夏的方向飞掠而去。
直到顾光霁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她暗暗布下的神识之中,她才?松出一口气,调转剑身,朝着极北之地疾速赶去。
望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顾光霁敛眸回身,缓步向殿内行去。
行至殿前,与正欲向外行的姒柔擦肩而过。
将方才?顾光霁反常的反应看在眼里,姒柔眉心微皱,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师兄,你与蔺妤……”
话还未说?完,便?尽数消弭在他淡淡瞥来的眸光之中。
那?双眼眸平静得似是一片死海,看到她,就像是看到路边随处一块碎石飞沙,一株湮没在绿意之中的野草野花,
落入他眸中,就似是沉入一片死寂的深渊,仅余一阵冰冷的淡漠,就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也未曾掀起,无悲无喜得似是看着死物。
“此事与你无关?。”
被他一眼扫来,姒柔只觉得如坠冰窟,登时僵在了原地。
随即,心下却?是一阵没来由的愠怒与不甘,如一把乍然燃起的烈火,几?乎灼穿她脑海之中从未褪色的回忆。
顾师兄如此这般,如何对?得起那?个似是以漫天瑰绝霞光为裳般,昳丽动人?的绝色动人?的女人??
分明缪馨儿才?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
顾光霁却?并不在意她心中所想,下一瞬便?毫无滞涩地与她错身而过,抬步踏入殿中。
见他去而复返,奚景舟略有些讶然地抬眸。
“宗主。”
顾光霁顿了顿,眼皮微抬,不偏不倚地对?上奚景舟泛起几?分不易察觉涟漪的眸光。
“柏己当?年,是否曾有过心悦之人??”
*
狂暴的风雪之下,万物皆被禁锢在一片黯淡的墨色之中,似是一匹沉谙的纱幔,在狂风之下影影绰绰地摇曳飘扬。
直入云霄的高耸山巅之上,遥遥矗立着一座恢弘的玄色宫阙,在一片皑皑铺陈的雪原之中,极致的对?比更显出几?分张扬的美感。
一阵压抑的轻咳在空旷的殿宇之中肆意穿行回荡,间或夹杂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罕仕眉心紧皱,视线一错不错地望向柏己比起往日色泽更淡几?分、无端显出几?分苍白?的薄唇旁,随着他轻咳而汩汩蜿蜒而下的殷红血迹,担忧道:“主上……”
沉眉压抑下一阵席卷而来的不适,良久,柏己缓缓张开双眸,
冷白?的指尖自宽大?的玄色袖摆之下探出,不甚在意地拭去唇畔鲜血。
“无碍。”
他语气很?淡,淡得似是元气大?损之后妄动魔气而受到反噬,因此正日日夜夜承受着锥心蚀骨之痛之人?不是他一般。
在一片暴雪飞霜冲击在宫阙之上的奔雷般的闷响声之中,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几?乎融入冰冷的空气之中,几?不可闻。
罕仕长长叹出一口气。
正如世人?所料那?般,哪怕八宫封印阵阵眼损毁,想要抵抗半数天地灵力轰然镇压的阵势却?也绝非易事。
若想换得禁锢千年的自由而行这种逆天而为之事,需要付出的代?价绝非常人?可以承受和想象。
由于千年前月星洲布下封印阵法之时,已将天道法则锁定在柏己一人?的身体之上,
饶是千年后八宫封印阵已除,那?天地之间孕育而生的法则却?依旧遵循着千年的惯性,如影随形般裹挟着滔天压势无时不刻不侵蚀着他的身体。
自从破封而出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承受着碎骨拔髓之痛,
却?又因着同样自洪荒之时起便?受天道庇佑的冰甲九翼魔龙血脉,而一次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愈合再生,此消彼长,无尽地折磨。
如今之法,也只得以大?半魔气辅以血脉之威勉力压制,再耐心地等待这一阵随着千年噩梦一同而来的惯性自发?逸散于天地之间。
然而,柏己却?堪称不顾后果地肆意动用魔气,在短短一两日之内与顾光霁动手?两次,
如今勉力支撑月余的身体终于在他这任性妄为的行迹之下打?破了平衡,再也无法压制天道降下的惩戒。
殿内烛火摇曳,暖融的火光在玄衣男人?一袭冰冷的龙鳞长袍之上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
他却?并非往日之中那?副游刃有余的恣意模样,满头墨发?并未以金冠束起,随意顺着清晰的下颌蜿蜒而下,披散在平直宽阔的肩头。
飞扬的发?丝在他深邃凌厉的脸廓旁自然垂落,映衬得他本便?冷白?的肤色更显出几?分不健康的惨白?。
然而那?一双锋利的剑眉之下,色泽深谙得似浓稠血色般幽邃的眸底,那?层层潋滟开的幽邃暗芒,却?依旧残存着睥睨天下的不羁与轻狂。
魔族侍仆无声地将新一轮汤药呈上王座之前泛着幽然光泽的玄铁矮几?之上,
柏己仅仅垂眸扫一眼,便?阖眸倚回王座之中,显然兴致缺缺。
罕仕拧眉劝道:“虽说?无法根治您如今的伤势,可多少也有缓解之用。快些服下吧。”
柏己眼皮不眨地淡淡开口,声线因千年来前所未有的虚弱而显出几?分低哑,
和着他一身不复往日般凌厉的打?扮,无端显出几?分慵懒性感:“这种治标不治本之物,不过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
话音微顿,他深邃英俊的面上显出几?分难辨的冷郁,若有所指道,“若想根除异状,当?务之急是寻到根本,再将其连根拔起。”
罕仕:“?”
“本君的身体不出七日必能恢复,至于这些,既然治不了根本,那?掩耳盗铃般的一时舒爽不要也罢,反倒不如留下疼痛时时刻刻警醒。”
柏己缓缓张开双眸,淡淡扫罕仕一眼,语气平静,“撤下吧。”
随着他无端显出几?分冰冷的尾音落地,原本空荡无人?的殿中再一次鱼贯而入几?名神出鬼没的魔族侍仆,无声地将还蒸腾着袅袅热意的汤药恭顺地撤下。
罕仕最?后看他一眼,终是无奈地随着众人?一同退出了殿内。
眉眼间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柏己抬手?按了按眉心,
宽大?袖摆拂过耳畔墨发?,隐约露出冷白?耳垂上一枚泛着冰冷色泽的玄铁耳坠。
公羽若,缪馨儿,蔺妤,以及那?个曾经被他一时间排除在外的殷和玉……
他倒是颇有几?分期待,她信誓旦旦在他面前提及的“解释”。
殿内烛火摇曳,明媚的火光在正中玉阶蜿蜒而上的王座上肆无忌惮地铺陈开来,复又在空旷地面之上拖拽出一条瘦长寂寥的孤影。
一片如死的寂静之中,似是感应到什么,那?双浅浅阖拢的双眸倏然张开,
其中光华流转,似是朵朵邺火红莲在其中悄然绽开,灼尽这世间一切的热意。
罕仕的声音自殿门外涤荡而来。
“主上,奚辞水榭蔺妤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墨总剧情在后面,暂时加不进这一波修罗场(没有属于他的合适伏笔,现在也不方便硬加)
这是我的锅,一开始写的时候不够成熟,让孩子吃亏了,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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